第58章(1 / 1)

并且位置还十分显眼,稳居画轴中间

如果足够靠下,还能想想办法遮挡着凑合过去,但中间位置无论如何挡不住。

那污迹跨越山和水,顽固而醒目,像是象征着尘世间某种烦恼,挥之不去。

“这可麻烦了。”销售经理眼前闪过一串数字,喃喃地说,“我待会得找人问问……”

一组组长解决完手上的事,带着一个组员匆匆赶来,这时刚走到门口,正好听见他们在讨论这件事。两人对视一眼,自然都不想招惹这突如其来的麻烦,眼看包厢也整理好了,干脆向后一转,溜之大吉。

石岱屿回来的时候,只有文古今一个人站在那幅画跟前。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板忽然对画感兴趣,随着瞥了一眼,当即也愣住了。

文古今转过身来,指着那道污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石岱屿茫然中回想着,看样子罪魁祸首只能是……

“是我……”他说,“是抹布飞出去弄脏的。”

“你干活扔抹布玩?”文古今说,“对着这里扔?这也不合理吧。”

石岱屿大概能还原整个过程,显然发生在梦田搬椅子的时候;可当时就是几秒钟的事,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在哪个环节把抹布甩出去的。后来也只是从地上捡了起来,却没留意它的飞行轨迹。

一丝后悔爬上他的心头,那会儿只顾着保护家具,却忽略了其他。无论什么原因,抹布都是从自己手里丢出去的,无可辩驳。

石岱屿半垂下头:“我没注意。”

文古今看着自己的新员工,并不像是在撒谎。

确实,这画悬挂的位置也规划过,等闲干活都碰不到,如果是像他说的那样,碰上也就合理了。

可是不对劲。

在文古今眼里,事情能说通,石岱屿的语气和表情却都不太符合逻辑,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他说:“既然你知道是抹布,怎么不早告诉经理?”

“我没注意……”石岱屿还是这一句。

“你弄脏了画,一开始没反应,是因为没注意?”文古今走近几步,“既然抹布从你手里飞出去,你不看看落在哪儿?那你在看什么?是什么吸引了你的注意力?嗯?”

他越走越近,低音炮就在头顶不远处,一连串问句把石岱屿震得头皮发麻。

“你总还记得吧?”文古今朝他微笑,“看的什么?”

石岱屿被他问得结巴起来:“我……刚才梦田在搬椅子,我怕他摔倒……”

“梦田?”文古今抓住了关键词,“他进来过?”

“他来开个证明,看见我椅子没有搬完……就来帮忙。”

文古今默默点头,一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又问:“真是你弄脏了画吗?”

“是我。”石岱屿边回忆边说,“梦田搬着椅子,说他看不到前面的路,碰到了我。”

果然。

文古今不再问了。对梦田来说,离职是无奈之举,如果他认定了直接原因就是和石岱屿的矛盾,那么一旦有机会能给对方找点麻烦,又何乐不为?

石岱屿看老板不说话,又开口道:“是我的责任。梦田已经不是员工了,我不该让他动手,当时也怪我没看清。”

文古今听他说着,心里已经在琢磨。监控只能拍到梦田进出包厢,现在没有实证,人也走了,根本无法追责。石岱屿不得不承担主要责任,赔偿损失。

虽然他的态度相当坦然,坦然到让人有点佩服,但是文古今清楚得很,梦田对石岱屿的不满,其实跟自己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梦田曾在包厢挨了打,自然不敢来找自己撒气,现在就在包厢报复石岱屿。

能说石岱屿犯了错吗?他一双眼睛还是闪闪地,勇于担责,却似乎并不知道这份责任具体指向什么样的赔偿。

对啊,他当然不知道,他原本就不用知道这幅画的价钱,他只是在工作中做了上级交代给他的事而已。假使梦田动了手脚,也是事出有因,如果这样就让石岱屿承担后果,算什么道理?

文古今对着那副脏了的画出神,石岱屿看了他半晌,问道:“文经理,你很生气吗?”

他格外小心翼翼,文古今觉得好笑,也问他:“我生气有什么用?现在是要解决问题。”他像解释一样说,“客人要用到这幅画,销售经理去找找理由,说一说、拖一拖,看看能不能别拍这个位置;如果非要拍,就让他们先拍其他角度的照片,另找个时间再来补,我们赠送点时长就是了。”

石岱屿的神情原本有点紧绷,这时见老板情绪竟然如此稳定,逐渐放松了。

文古今看在眼里,又说:“服务业遇见一点突发状况,在所难免。”他轻轻扫去画面上的脏污小颗粒,“这些都好商量,问题是画……脏得有点明显。”

“要丢掉吗?”石岱屿问得干脆利落。

文古今按着太阳穴:“你知道这画是什么身价吗?清代大师作品,开业三周年恩姐特意请回来的,”他苦笑道,“就这么说吧,哪怕你把我丢出去,也不敢丢了它。”

石岱屿陷入沉默,文古今却有些自悔。

这三间VIP包厢的装修可是额外下了工夫的,家具摆设无一不是精心挑选,才在讲究的大客户那里积攒了口碑。这画看似随意挂着,却一直是个重要物件,最多不过承担一点浮尘,谁想到今天遭此一难。

或许该把它放在一个更保险的地方?只是现在说来晚矣,经济损失他可以承担,恩姐万一发火他也可以面对,燃眉之急在于客人要用,总得先弄干净。其实最不济的办法就是P图……但那是保底的下下之策了,文古今不想轻易使用。

他继续研究那道污迹,嘀咕道:“应该能清洗一下?或者重新裱一裱,快的话……”

“清洗效果未必理想,”石岱屿忽然发话,“重新装裱对古画也有影响。如果原作价值很高,需要的时间会很久,也很贵……”

文古今听他提到钱,便说:“你不用担心,钱我来出。梦田和你较劲,其实是因为我让他走人的缘故。今天这事不怪你。”

他的口吻几乎是轻浮的,却又如此直白。石岱屿简直哑口无言,怔怔看着他。从刚才到现在,只感觉身上所有的担子都被他一点一点卸掉了。

看了半天,石岱屿才想起来说话:“原来你打算自己出钱吗?”他讶异着,“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赔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