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西装马甲的身影破门而入,不等两人看清,一条长腿早已抬起,正正招呼在高川身上。
文古今开车来到附近时,那首奇怪的歌曲还在播放。自行车铺早换了人,但播放这首老歌倒像是习惯。
他绕着已经有点陌生的街道转着,小城市老旧的废弃商铺被时代淘汰,又被人遗忘在浓密的树荫里。放下来的卷帘门和黯淡的墙壁接连成片,没几个人。
他向零星几家还在营业的小店打听,也没人注意有谁从外地特意过来。
文古今把音乐波及的范围巡视一遍,又下了车,沿着几条重点街道搜索。边走边听动静,却被地上一片花花绿绿的东西吸引。定睛一看,是几个药片。
这里没什么人来,因此这些小玩意格外引人注意。他仔细看去,差点跳起来:
那不就是岱岱在吃的维生素补剂吗!
这些都是他买的,因此一眼就认出。什么护眼的,护嗓子的,他给岱岱买了一抽屉,又亲手装好小药盒石岱屿还曾经笑着给药盒起名叫“字母表”。如今地上这些,不就是字母表里面的东西吗!
如果真是岱岱身上的,那么不管是谁扔下来的,他都曾经在这里。
抬头看二楼,他转身就去找楼梯。
能迅速找到位置,并非文古今有什么特别的定位技能,而是前边有一个人贼头贼脑,反倒给他引了路。
于是他不但跟了上去,还听见了岱岱和高川吵起来的声音。确切来说,主要是有点嘶哑的、微弱的岱岱的声音。那一刻他觉得神奇,只要是岱岱的声音,就算很小很小,自己也能听见。
毕竟皮鞋走路不能完全没动静,前边的人警觉回头,一看他穿得体面,只敢问:“你是哪里的?”
文古今朝他笑:“你是高川同伙?”
那人长得像个泡了水的干枣子,又老又年轻。听了他的话一愣,脸色大变:“不是!不是!我只是跑腿过来向他催债。谁是那废物的同伙?”
文古今也不计较,又笑:“你现在跑还来得及,趁我还没动手。”
上头还在争执,岱岱一个人在里面,他这笑可不是真在笑。那人被他的眼神震慑,立刻放弃了高川,识相悄悄跑路。
文古今摸到门外听了几句,同时解开袖扣,卷起袖子。高川递出来玉料,他便稳稳伸手进去接了过来屋里俩人都没发现。
随后高川想跑,他就看准时机,进门稳准狠一击必杀,把高川从门口踹回了椅子旁边。
石岱屿被天降神兵吓得朝后一退,随即做梦一样扯开公鸭嗓大叫:“文哥!!!”
下一秒就嗖地扑了上去。
“你没事吗?他动你了吗?”文古今毫不在意地上的高川,拉过他来逐行扫描,恨不得精确到像素。
高川瘫在那儿,不是不想起来,只是这一脚来得极猛,踹得他蜷缩在地。
文古今毕竟有长期实战经验加持,攻击位置选得特别精准巧妙,一击之下让他眼冒金星,动也动不了,连叫也叫不出,这种滋味难受到无以复加:有一瞬间似乎人生走马灯都开始旋转,别说差点就见了太奶,简直差点就领会了宇宙运行的根本规律,原地悟道了。
石岱屿得了援兵,又惊又喜浑身是劲,掂着手里的石头:“我还欠他一下子。”
文古今把装着玉料的袋子塞给他,又把他推向身后:“你别动手。我做事有分寸,你做过头就不方便了。”
高川这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我说过的,他就是个暴力分子,是流氓,就爱打架!”
他在和石岱屿说话,却瞪着文古今。边说边奋起余勇,忽然把椅子朝他推过来。
文古今头也没回,伸手一拨椅子,对石岱屿说:“理论上我从来不打客人,我们这行顾客是上帝……”
他绅士地扯了扯西装背心,西裤包裹的长腿毫无预兆地提起。
咚。
又是一腿,狠狠招呼在高川的躯干。
高川哼都没哼一声就向后飞出撞在墙上,滑倒在墙边。
文古今接着把后半句说完:“混蛋除外。”
他转向高川,耐心地说:“高先生学到了一点技巧吗?打人不打脸,对不对?而是要专门打疼的地方。”
高川这次只能挣扎着抬头,又被一只皮鞋踩了下去。
文古今稍稍俯身,对他笑道:“暴力分子?流氓?你活到现在都没见过真正的流氓吧?也不知道什么叫打架。我来告诉你,一般第一下就能把你打得吐出来,然后,为了避免再挨一记,你会选择把自己的呕吐物乖乖地吃下去。”
他讲得细心亲切,高川面如土色。
“或许你想知道?”文古今又说,“我凭兴趣拿到的第一个资格证书,是训犬师的证书:我最擅长的就是调教野狗。”
他态度越好,高川就越害怕。
从来都是读书人,他哪里经受过这般痛打,挨了这两脚简直魂不附体,唯恐自己五脏已经破了四个半,又疼又怕,只得求饶:“我错了,文哥,我错了……”
“别道歉,”文古今客气地阻止,“既然你先选了这个方法,就该知道道歉是没用的千万别道歉。咱们继续走流程,你有胆量把我的人弄到这里来,就该有骨气接受全部的后果。”
“什……什么后果……”高川嗫嚅道。
文古今用鞋尖拨了拨他:“欠债,借钱,你要走邪路子,私下解决,对不对?那咱们就私下解决。你看打断一条腿怎么样?既容易养好,躺着也不耽误工作,可以用电脑办公。”
他语气轻松,打量的眼神俨然是在认真挑选下手的部位,高川被他的气势和皮鞋压得动弹不得,脸色越发苍白,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看客:“小屿……”
“别叫他。”文古今说,“用到他的时候就是小屿,用不到就弃如敝屣,你面子真是大。”
“不……”
“别给我不。”文古今打断他,“刚说一条腿就吓成这样,你不是铁了心要在这条道上混么?缺德事做了,挨打就要立正。我都没要求你立正,你还讨价还价?”
他毫不掩饰自己鄙夷的目光:“你为了钱敢玩这一套,别人就能用钱买你的命,你为什么不接着试试?”
高川冷汗已经浸湿了地面,没力气和他对视,只能乞求石岱屿:“对不起小屿,对不起!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对!!!我也是不得已,我已经被催得没办法了,家里也要用钱!我现在很后悔,你大人有大量,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