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正是此人。”沮授颔首应道。待见袁绍露出了郑重表情，沮授又跟着向其详细地历数起了青州目前状况，“主公明察。田楷虽失刘备助力，然其只要青州一天，就意味着公孙瓒青州仍有影响，青州各郡县就不会轻易下决心臣服于主公。而眼下青州以东莱蔡安贞亲近主公，北海孔文举疏远主公。据悉北海名士左承祖曾进言孔文举，建议其择一强势依附。然却被孔融处斩以儆效尤。可见其排斥之心，坚若磐石。故授以为主公此番不仅要除去田楷这根芒刺，还应当对蔡安贞与孔文举有所表示才行。”

袁绍听到孔融处斩谋士以昭告不臣服于诸侯决心，不禁冷哼一下傲然道，“孔文举依旧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将其连同田楷那厮一并除去。至于东莱蔡安贞，其能以女子之身出任太守，全仗袁氏扶持。如此厚恩还不足以令其感激涕零？”

“主公此言差矣。授所言之表示，不是做给蔡安贞看，而是做给青州其他郡县看。”沮授摆了摆手道，“故授以为主公此番攻略青州，应向世人展示亲袁氏之好处，疏袁氏之代价。”

袁绍对沮授一向信任有加，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便谦逊地点头道，“愿闻其详。”

而沮授则抖了抖长袖道，“主公此番招蔡安贞来邺城，本意旨让其出资劳军。既然如此，不若干脆一点，让东莱出兵参战青州攻略。”

袁绍一听沮授要让东莱参战，不由神色古怪地嘟囔道，“蔡安贞不过一介女流。让其治理一郡之地还勉强可行。让其出兵参战太过儿戏也。那蔡安贞岂会答应？”

哪知沮授听罢，却摇了摇头笑道，“主公此言差异。授敢保证，主公要是令东莱参战，蔡安贞会很乐意提供粮草。”

“为何如此？”袁绍不解地问道。确实，袁绍这次招蔡吉来邺城，除了彰显一下宗主威严之外，也就是想让其提供多粮食而已。毕竟东莱夏收颇丰消息早已中原传得沸沸扬扬，而袁绍这边又打算点齐兵马再与公孙赞大战一场，能多要一点粮食总是没错。不过先前听罢沮授一番分析，袁绍又觉得是青州攻略确实要先于幽州攻略。只是让一介女流治理郡府参战，总让袁绍觉得有些不靠谱。

沮授见袁绍依旧是一副不放心模样，当即提点道，“主公若以宗主之身份强压东莱出资劳军，未免给人以强取豪夺之感。青州其他郡府见了难免会有微词，觉得亲袁氏也不见得有好处。然主公要是以肃清青州为由，命东莱一起参战，那让其责粮草则顺理成章。毕竟只要能获胜，东莱参战亦能得战利品。主公此举公正严明，又有谁敢有异议。至于东莱兵战力，主公忘了东莱还有太史子义？”

袁绍听沮授提起了太史慈，不由恍然大悟地拍手道，“若非公与提醒，吾差点忘了东莱还有太史子义坐镇善，按公与所言，吾就行此公正严明之举。”

“主公英明。”沮授恭敬地作揖道。其实同样事情，换从前根本不用沮授提点，袁绍也能处理好其与依附势力间关系。但这一、两年来随着袁氏一统冀、并两州，袁绍似乎越来越不乎外界感受与看法。以至于常常需要沮授旁提醒他才会注意到某些事情做得并不妥当。

袁绍本人当然没有意识到随着实力增强，他心境正发生着某种变化。这会儿他只是有些好奇沮授对蔡吉态度，却听他探问道，“公与似乎很看重蔡安贞这女流太守？”

“回主公。东莱蔡安贞虽是一介女流，却拥有管仲之才。”沮授毫不吝啬赞扬之词道。

“管仲之才？公与未免言重了吧。”袁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主公明鉴。蔡安贞行事颇有古之管子遗风，善治政敛财。管子曾云，敛轻散重。蔡安贞东莱开商港一举正暗合‘敛轻散重’之意。其甚至还拉拢到了中山甄家、上党铜鞮侯为其所用。”沮授说到这儿，当下向袁绍深深一俯语重心长道，“主公若得此等奇女子辅佐定可成就霸业。”

然而沮授对蔡吉评价虽高，却并没有引起袁绍共鸣。因为袁绍看来，他身边早已人才济济，多蔡安贞一个不多，少蔡安贞一个不少。不过倘若是以东莱郡为嫁妆话，纳了那女娃儿倒是个不错主意。想到这里袁绍便略带轻浮地向沮授问道，“公与，汝看吾纳蔡安贞为夫人如何？”

沮授一听袁绍有意将蔡吉纳为夫人，连忙上前劝阻道，“主公，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袁绍皱起眉头不满地反问。他看来蔡吉家世不算太高，能嫁入四世三公袁家乃是攀上了高枝。

“蔡氏年幼，主公若靠纳蔡氏而得东莱，世人会讥笑主公以强欺弱。此举实有损于主公声威。”沮授不假思索地一语点穿道。待见被说中心事袁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又跟着补充说，“主公若是有意将蔡氏收入袁府，大可从众公子中挑选一人与之成就姻缘。授以为平定青州就是个好时机。主公届时可论功行赏之际，向蔡氏提亲将其许配给公子。如此佳偶良缘，不仅能被传为美谈，也可向世人彰显主公爱才之心。”

听罢沮授一番既有面子、又有里子安排，袁绍当即放弃了他那“一树梨花压海棠”计划。转而开始盘算起将蔡吉许配给自己哪一个儿子好来。须知袁绍现下有四个儿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四子袁买。其中长子、次子皆已成年，由袁绍已故前妻所生。三子袁尚与蔡吉同年，由袁绍现下正妻刘氏所生。至于四子袁买太过年幼故无需考虑。照理说，此桩婚事涉及一郡之地，本该由长子袁谭娶蔡吉为妥当。然而袁谭前年已娶妻，且袁绍本人也不喜欢袁谭。袁绍喜欢是三子袁尚。甚至正盘算着废长立幼，让袁尚代替袁谭日后继承家业。可这个念头一旦提出势必会受到诸臣反对。

所以经过一番低头沉思之后，袁绍发觉蔡吉与自己儿子桩婚事还需从长计议才行，于是他终只得向沮授点头敷衍道，“公与意思吾明白了。此事容吾再想想。”

兴平二年，秋，并不知晓自己婚姻大事正让袁绍伤脑筋蔡吉，八百骑兵护卫下启程前往冀州州治邺城。一同随行还有郡承管统，以及任从事刘义逊。由于冀州沿海没有港口。故而蔡吉一行人只得选择从陆路绕过北海、平原这两个敌视袁绍郡，转而借道兖州进入冀州。如此这般当东莱使节团抵达袁绍领地之时已经是深秋时分。

“啊呀，又输了主公老是赢，真没意思”马车内令狐九赌气地将蒲席上铜板随手抹乱道。

而坐她对面蔡吉则带着盈盈笑意问道：“汝可知，为何汝一直输？”

“为何？”令狐九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自打得知蔡吉也是女儿身之后，令狐九彻底将蔡吉奉为了自己偶像。这一次被蔡吉挑选为贴身婢女出使邺城可是令其兴奋了好几天呢。

面对令狐九急切追问，蔡吉随手拈起一枚铜钱反问道，“汝还记得吾曾教尔等倍数否？”

“记得。”令狐九立马像讲武堂学堂中一般，端正了坐姿大声回答道，“一个整数能够被另一整数整除，这个整数就是另一整数倍数。”

“回答正确。”蔡吉点了点头，跟着将手中铜板与蒲席上另外四个铜板放一起道，“这游戏关键就于，汝每次取完所剩之铜板数，须是四之倍数加一。即量留五、九、十三、十七给吾。倘若吾为先手，则吾取两枚，汝取两枚，吾取一枚，汝取三枚，吾取三枚，汝取一枚。”

“啊原来还有这等诀窍主公好诈刚才还说是赌一把呢。”令狐九听罢解密立马就抓狂了起来。

原来蔡吉闲来无事正与阿九玩拿铜板游戏，即17个铜板，一次可拿1～3个铜板，到后取后一个铜板者输。眼见阿九一味地胡乱拿铜板老是输，便忍不住为其补课起来。而就蔡吉车内与阿九说笑之际，却见管统纵马来到车旁，向蔡吉指点道，“府君，前方就是漳水。”

蔡吉从车内探出头，顺着管统所指方向一眼望去，只见天地之间正横卧着一条白绫，便随口问道，“过漳水可是邺城？”

“善，邺城位于漳水之北，乃是河北第一大城。”管统得意洋洋地点头道。要不是联想到蔡吉曾洛阳住过一段时日，他甚至都打算称邺城为天下第一城。

眼瞅着管统对邺城充满了钦慕之情，蔡吉心想邺城何止是河北第一大城。其后世乃是赫赫有名八大古都之一，有“三国故地、六朝古都”之美誉。其中“三国故地”，指是建安九年公元24年，曹操占取邺城之后，以此地为幕府。并邺城建造了著名三台，即金凤台、铜雀台、冰井台。此三台上曹操和他儿子们与众臣宴饮赋诗，造就了著名三曹七子，为后世留下了“建安风骨”之美誉。而这一切一切都是建立袁氏一门灰飞烟灭基础上。

想到这里，感慨万千蔡吉不禁脱口沉吟道，“邺城苍苍白露微，世事翻覆黄云飞。”

奉上上架第一篇文

第九节废长立幼

“此女就是东莱太守？”

“呜呼，竟还是个孺子。”

“真美人也。”

“还是个雏吧。”

邺城大将军府内，身着曲裾深衣腰佩铜印墨绶蔡吉，承受着众人异样目光以及不绝于耳窃窃私语，目不斜视，昂首挺背，徐徐步入堂内，向着端坐正中主公袁绍，莹莹叩拜道，“东莱太守蔡吉见过左将军。”

就俯身那一刻，蔡吉注意到袁绍身边还坐着一个与她年岁相近少年。但见其皮肤白皙，眉目如画，顾盼生辉间带着些许超出年龄成熟。小孩子怎么上这地方来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袁绍喜欢三儿子袁尚？

正当蔡吉心生纳闷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了袁绍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声音，“蔡府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看座”

“谢，左将军。”蔡吉恭敬地再次向袁绍叩首之后，便起身坐到了事先为其准备好座位上。由于蔡吉本身贵为太守，加之袁绍对其又有特殊安排。故蔡吉竟破例被安排坐了袁绍左手边第一个位置上。

不过蔡吉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位置背后包含深意。这会儿她正借就坐机会偷偷打量端坐堂上袁绍。只见面前一身紫袍金冠袁大将军，身材魁梧，面色清雅，三缕垂至胸前长须是为其平添几分威严。如此卖相，如此气质，无怪乎，史中会记载，袁绍死后，“河北士女莫不伤怨，市巷挥泪，如或丧亲。”

话说这一边蔡吉心中暗叹四世三公培养出来贵族果然不同凡响。那一边袁绍同样也目不转睛地审视着身旁小蔡府君。不可否认，蔡吉刚才进来时表现，虽少了几分窈窕淑女婀娜多姿，多了些许弱冠之士意气风发。不过她容貌、身量、气度还是令注重外表袁绍颇为满意。至少这样女子若是嫁进袁家话并不会丢汝南袁氏脸面。要知道袁绍虽眼馋东莱一郡之地，可他心里还是担心会为儿子讨一个丑妇入门，进而受人耻笑。

既然东莱乃是少女，此刻袁绍心中也就没了顾忌。却见他抬手指着坐蔡吉对面两个约莫二十岁左右青年，介绍道，“蔡府君，此乃老夫长子，谭，字显思。此乃老夫次子，熙，字显奕。”

“显思见过蔡府君。”

“显奕见过蔡府君。”

不谈正事，先介绍儿子？这闹是哪儿一出戏。眼瞅着袁绍两个儿子双双向自己行礼，蔡吉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头了。可还未等她发话，袁绍又将身旁那个玉面童子搂了过来向其单独介绍道，“此乃老夫三子，尚，与蔡府君同岁。尚儿，还不见过蔡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