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凤穿残汉 问道太史慈 12047 字 5个月前

糜竺见陈登说到这份上,也不好再左顾而言他。于是他当即神色一正,向陈登试探着反问道:“那依陈校尉只见,使君又该将徐州让与何人?刘备?还是袁术?”

“袁术?确实,袁公路与家父少时有过交往。前几日还曾修于家父,称:昔秦失其政,天下群雄争而取之,兼智勇者卒受其归。今世事纷扰,复有瓦解之势矣,诚英乂有为之时也。与足下旧交,岂肯左右之乎?若集大事,子实为吾心膂。”陈登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向糜竺反问道,“糜别驾可知家父如何回答?”

然而未等糜竺回应,陈登就自问自答地继续说道:“家父回信,云:昔秦末世,肆暴恣情,虐流天下,毒被生民,下不堪命,故遂土崩。今虽季世,未有亡秦苛暴之乱也。曹将军神武应期,兴复典刑,将拨平凶慝,清定海内,信有徵矣。以为足下当戮力同心,匡翼汉室,而阴谋不轨,以身试祸,岂不痛哉!若迷而知反,尚可以免。吾备旧知,故陈至情,虽逆于耳,骨肉之惠也。欲吾营私阿附,有犯死不能也。”

原本糜竺听到袁术写信招募陈珪之时,心头还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要知道以下邳陈氏徐州影响力,陈家父子真要与袁术里应外合话,那怕是刘备现已经做了徐州州牧恐怕也阻挡不了袁术吞并徐州。然而当陈登说到那句“欲吾营私阿附,有犯死不能也”之时,先前还忐忑不安糜竺,突然意识到自己错怪陈氏父子了。对方根本没有依附袁术意思,甚至还痛斥了袁术不轨之举。于是乎,糜竺当即愧疚地冲着面前陈登俯身叩首道,“汉瑜公高义!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羞愧难当。”

“糜别驾请起。”陈登见状赶紧上前扶起了糜竺道,“既然吾等均以为袁术骄奢横暴,不是能治理乱世之主。不若今日就好好商议一下迎何人为主。毕竟青州前车之鉴就眼前,一旦群龙无首,徐州危矣!”

糜竺听罢陈登所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正如陈登说那样,值此乱世,一州一郡一旦失去主持大局之人,势必会沦落为任人宰割羔羊。远不说,就以毗邻徐州青州为例。青州刺史田楷乃公孙瓒部下。只因公孙瓒与袁绍交恶,故一直以来田楷都被袁绍军堵平原郡无法对青州诸郡发号施令,使得于青州现下呈现出群龙无首之乱势。除了北海、东莱两郡现下尚有太守主持政务之外,其余青州诸郡皆无人主持大局,宛若如一盘盘散沙。以至于徐州就算是被曹操劫掠之时,亦有余力出兵吞并青州治下大半个城阳郡。至于靠近兖州济南郡、乐安郡,那是常常被曹操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因此如果说徐州是块鱼腩话,那青州就是块豆腐。而倘若陶谦死后徐州找不到州牧,那徐州离变豆腐日子也就不远了。

因此这会儿糜竺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便向陈登坦言道:“陈校尉放心,使君已内定刘备为州牧人选。”

“果是如此。不瞒糜别驾,家父也以为刘备此人可堪大任。”陈登欣然点头道。

糜竺眼见陈氏父子也看好刘备,一直以来悬心中那块大石这才落了地。于是便忍不住抚掌大笑道,“如此甚好!”

然而这会儿陈登却突然将话锋一转向糜竺提醒道:“糜别驾,莫要高兴得太早。让刘备接手州牧一职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陈校尉何出此言?”糜竺不解地问道。他看来连陈氏父子都已答应让刘备来当州牧,那此事还有何阻力可言。

可陈登却颇为担忧地分析道,“刘备此人出身宗室,有贤名,有谋略,然其根基实太弱。甚至都比不上琅琊臧霸、孙观。吾恐使君一旦将徐州让给刘备,有人会不服。”

糜竺听陈登提起了臧霸、孙观,不由也跟着皱起了眉头。须知当初陶谦初抵徐州之时由于手下没兵没将,便招安了亡命东海臧霸、孙观等山贼为将。而此二人也确实能打,一战便大破黄巾军。之后陶谦便任命臧霸、孙观为骑都尉,令其驻扎琅琊郡。然而这两年来臧霸、孙观二人非但没有为陶谦守住徐州北大门,反而渐渐有了割据一方趋势。想到这里,糜竺不由一拍大腿叹息道,“当初使君招安这批山贼乃是为了对付黄巾贼。却不想今日却成尾大不掉之势!”

陈登见糜竺一个劲地抱怨臧霸等人势大,便赶紧上前将话题转回正题道,“糜别驾,臧霸、孙观等人可留到日后再行处理。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得迎来主公才行。故登以为吾等应趁使君尚清醒之际,请刘备率部来下邳驻防。如此一来,一旦使君有个三长两短,吾等即刻便可拥立刘备为主公。以免夜长梦多。”

糜竺听罢陈登一番分析后,这才恍然大悟地一拍手道,“陈校尉言之有理。竺这就修一封请刘备率部入驻下邳。”

而陈登则摸了摸下巴,继续提议道:“光让刘备入驻下邳还不够。吾等还需请一诸侯向朝廷推荐刘备出任徐州州牧。”

“这还用问。当然非公孙瓒,公孙将军莫属。”糜竺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

哪知陈登却连连摇头否决道,“不可。”

“为何?”糜竺纳闷地问道。

“糜别驾可曾听说蔡伯起幼子出任东莱太守一事?”陈登突然反问道。

“略有耳闻。”糜竺不知陈登为何会骤然提起东莱郡那个少年太守,但他见陈登之前所言句句切中要害,也就如实地回答说,“吾听说那蔡家小郎君是因抵抗曹军,这才会被百姓推举为东莱太守。”

“那汝可知正是袁绍向朝廷推荐这十四岁童子出任东莱太守?”陈登意味深长地追问道。

“袁绍推荐?”糜竺微微一怔道。他本想问陈登是从何处得知这个消息。不够他转念一想,陈登终究是世家子弟,其对京师消息自然是比自己要灵通。不过袁绍推荐十多岁童子做太守,还真是让人有些惊讶。但糜竺刚要心中窃笑,可看着对面陈登一脸严肃模样,他脑中顿时就闪过了一个念头。于是糜竺连忙追问道,“难道说那小蔡府君是袁绍傀儡?”

“就算不是。眼下东莱也已成袁绍附庸。”陈登沉声点头道。

“啊呀,如此一来,徐州四边岂不是强敌环绕?”糜竺一想到连弱青州都被袁绍染指了,不禁脸都有些绿了。

而陈登则冷静地提议道,“强敌环绕还不至于。而今曹操正与吕布酣战于兖州。至于东莱虽依附袁绍,然袁绍主力尚北地与公孙瓒对峙。故东莱现下只是狐假虎威而已。相较之下唯一能对徐州产生威胁只有袁术而已。依登看来对付袁术远交近攻方为上策。”

糜竺是何等人物,此刻听陈登稍稍一提醒便立即明白了对方用意。却听他试探着问道,“陈校尉意思是请袁绍推荐刘备?刘备之前曾与袁绍交战过,此举会否太过唐突?”

“不唐突,不唐突。眼下世人皆知袁术对徐州有所图谋。何况袁绍与袁术已成水火之势。袁绍应该乐得看徐州牵制袁术。故吾以为袁绍应该不会意刘备之前与其那点小间隙。”陈登微微笑着摆手道。

糜竺听陈登这么一说,同样想起了袁氏兄弟间兄弟阋墙,不禁也跟着露出会心一笑道:“善,那就照陈校尉说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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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初冬第一场雪为小沛修城墙蒙上了一身银装素裹。话说自刘备二月入驻小沛以来,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了。期间刘备小沛除招募了近千员兵,修缮了一下城墙之外,似乎并没啥值得称道政绩。他既没有像蔡吉那般潜心筹划以商兴郡,也没有像曹操那般边作战边屯田。然而就算是如此,刘备这大半年来依旧沛县乃至整个徐州留下了仁德美名。因为至少刘备没有像袁术、吕布那般劫掠百姓口粮,他甚至还分出了一部分军粮来接济受灾百姓。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诸多百姓将其奉为明主。至于粮食吃完了怎么办?流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只知刘府君分粮给他们吃,即不强迫他们留下来为官府屯田,也不逼他们承担徭役,这样大善人上哪儿找去。然而刘备忙活了大半年真就只博了个好名声?非也,非也。对刘备来说,此刻拿他手里这份信函就是他这一年来大收获!“恭喜大哥,徐州牧已成大哥囊中之物。”房内张飞一个抱拳,兴奋地向刚刚读完糜竺邀请刘备道贺道。然而刘备却将信一收,板起脸道,“三弟休要胡言。糜别驾不过是让吾等领兵协防下邳而已。何况陶使君吉人自有天相,哪儿需要什么州牧。”可张飞面对刘备如此一番义正辞严斥责,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嘻嘻一笑道,“那大哥就当小弟这是关起门来说胡话。糜竺既然来信请大哥前往下邳主持大局,想来陶使君此刻应是时日无多。否则现下徐州既无外敌,又无内乱,糜竺何须请大哥带兵入下邳。须知下邳本就有曹豹驻防。”张飞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关起门来说胡话。然刘备心里却十分清楚,自己三弟这番话乃是句句属实。只是眼下陶谦尚未过世,倘若自己急不可耐地流露出想要取而代之架势,那岂不是破坏了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仁德之名。故这会儿刘备对是否去下邳多少有些犹豫。一旁简雍见刘备低头沉思一副难以决断模样,便跟着上前附和张飞道:“主公,益德说得对。雍也以为主公此番去下邳须做好接任徐州牧准备。”简雍作为刘备麾下唯一谋士整个兴平元年都徐州大小世家间游走,可以说刘备能接到糜竺邀请有一半是简雍功劳。因此面对简雍进言,刘备低吟了一声问道,“宪和也以为徐州百姓会奉备为主?”简雍听刘备如此一问,便知自家主公是生怕得不到徐州本地世家支持,故才会如此瞻前顾后。这也难怪,刘备虽身为汉宗室,然家道中落已久,其实力甚至都不如一些地方土豪。故对刘备来说他走每一步都需极其小心才是。尤其不能去做一些会伤害到自己名声事,因为名声是刘备现下大仰仗。只是正如张飞所言,眼下徐州易主已成箭弦上不得不发之势。而徐州境内又缺乏既有实力又有名望之辈来主持大局。倘若刘备不能趁此时机接任徐州牧,那时间一长,徐州周边袁术等人必会乘虚而入。故眼下绝不是乎虚名时候,先下手为强才是当务之急。想到这里,简雍当即一个抱拳向刘备打气道:“现如今主公仁德之名传遍天下,徐州百姓听闻主公之名是无不交口称赞。试问而今徐州境内又有何人可担重任。君不见糜别驾也信中言明陈元龙父子皆支持主公进下邳。须知下邳陈氏乃是公族,有其支持,主公又有何虑。”刘备原本还有些担心徐州本地世家对他看法,此刻听到简雍提起陈登父子,不由深以为然地点头叹道:“玄德何德何能,竟能得汉瑜公父子青睐,真是愧不敢当。”“那还不是主公这一年来内修外治之果。”简雍抚须由衷地赞道。简雍看来刘备或许不是个才华出众人,但刘备却是一个极其自制人。其能一步步由一没落宗室走到今天这一步,同他那坚韧性格脱不了干系。因此眼下刘备需要不是隐忍,而是自信,对未来自信。因为此之前刘备已经被压抑了太久了。这不,张飞眼瞅着简雍一点点将刘备说动了心,便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关羽提醒道:“二哥,汝也说两句啊。”关羽原本只是旁安静地倾听刘备等人商讨去下邳一事。但见张飞要自己也说两句,于是关羽二话不说,一个抱拳就冲着刘备深深一揖道,“云长全听兄长差遣。兄长说去下邳就去下邳。兄长要做徐州牧,云长就辅佐兄长做徐州牧!”关羽一番斩钉截铁誓言彻底激发起了刘备雄心。没错!他刘玄德为什么会来徐州还不是看上了徐州牧位子。当初若非陶谦来信中暗示过会让位于自己,他又怎会放着好好平原相不做跑来小沛同曹操死磕。何况一旦获取了徐州,刘备就有招兵买马资本,就有了中兴汉室根基。莫道玄德领徐州乘人之危,舍小节,方能成大义!兴平元年冬月末,刘备应徐州别驾糜竺之邀领兵入驻下邳。同年腊月,徐州牧陶谦病危独招刘备交代后事。没人知道陶谦屋里同刘备究竟说了些什么。然陶谦过世之后,糜竺与陈登当即领着一干徐州官民迎奉刘备为徐州之主。刘备起先并不答应,称“袁公路近寿春,君可以州与之。”但陈登却反驳说,“公路骄豪,非治乱之主,今欲为使君合步骑十万,上可以匡主济民,下可以哥弟守境;使君若不听许,登亦未敢听使君也。”刘备被陈登如此一驳,当即“哑口无言”,于是乎,只得应下徐州官民们拳拳盛意,终谦任徐州牧。徐州亦自此一夜易主。且说刘备经过一年筹备,终于由一介将一跃成为统领一州之地大诸侯。那一边蔡吉却还苦心经营着东莱那一亩三分地。面对刘备出任徐州州牧一事,蔡吉并没表现出多少感慨。这一来是因为刘备领徐州乃是历史上铁板钉钉事件,二来则是蔡吉深知徐州水远比刘备想象中要深得多。且不论寿春虎视眈眈袁术。光是陶谦留下丹阳兵与徐州本地世族间矛盾,日后就有得刘大耳好受了。当然蔡吉不是刘备幕僚,没有义务为刘备出谋划策。事实上,她本人也差不多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从段奎等东莱本地豪绅手中夺得东莱控制权。而这一切还是建立蔡吉依托太史慈掌握东莱大部分兵力基础上。不难想象,倘若蔡吉没有短时间里掌握兵权,那她此刻依旧还是段奎等人手中傀儡而已。因此得到甄尧、王翰二人投资之后,整个冬天蔡吉一面主持修建龙口商港以及周边商业设施,一面则时不时地巡视军营以期同东莱将士们混个脸熟加深感情。这一日,蔡吉照例又来到了军营观看众将士操练。只见校场之上,太史慈脚跨五花马,左手环首刀,右手丈八矛,宛若游龙疾驰而过。刀枪闪光间,两侧草扎人靶顿时就被击得支离破碎。一边是清一色“人头”飞舞,另一边草靶则被统统挑散了开来。不难想象倘若这是真战场,太史慈身旁早已血雾翻滚。如此漂亮武艺自然是引来了周围观战东莱将士一阵喝彩。而太史慈却只是冲众人微微颔首,之后便还刀入鞘,示意身后骑兵们照他刚才演示进行练习。太史慈激励下,场李达等年轻骑兵们自然个个都跃跃欲试。只是他们武艺显然没有太史慈娴熟,几次下来全部击中草靶没几个。不过骑兵们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加勤奋地反复练习起来。而太史慈则趁着骑兵练习之际,翻身下马,向着蔡吉招呼道,“府君,儿郎们均已学会上马持三仗。不过还需多加练习方可运用自如。”“那也多亏子义兄,武艺高,教得好。”蔡吉回过身冲着太史慈躬身致谢道。所谓“上马持三仗”,顾名思义就是指马上使用三种武器,即双手各执一种近距离格斗兵器,并且能远距离上进行弓弩攻击。照理说这等武技历史上得到五胡乱华之时才会开始普及。而眼下汉末三国单骑战术,普遍还处比较初级阶段,一般戟、矛不能同时使用,且使用戟、矛主要是叉或者刺,劈砍战术动作极少会出现。至于弓弩亦难再疾驰情况下使用。归根结底还是这个时代双马镫尚未应用原因。不过随着蔡吉将后世双马镫引入东莱。东莱骑兵单兵作战技艺得到了极大提高。像是太史慈本就骑术了得,没双马镫时候都能做到上马持三仗,眼下配上双马镫是如虎添翼。而那些普通骑兵配备双马镫之后亦能太史慈训练下做到双手持械左右开弓。为此太史慈特地从中营中挑选了一千名资质不错骑兵,配以环首刀、长矛、铜质双马镫以及铠甲。专门练习“上马持三仗”。此外这支骑兵平日里会将铜马镫收马鞍之中,像普通骑兵那般以踩着腿带行军,只有作战时才会放下双马镫。对于太史慈这项保密措施蔡吉深表同意。不仅如此她还打算将这支重骑兵规模进一步扩大。只是碍于成本问题,眼下撑死也只能再扩充个五百人而已。不过蔡吉也知重骑兵这种兵种无论东方还是西方都是颇为贵重兵种。要不怎么后世老有人拿三千铁骑说事。且就算是眼前这一千重骑兵放汉末也已是不容小窥一股战力。须知这些儿郎们可是各个能双手同时持两件兵器作战,亦能疾驰情况下以弓弩射中标靶,其武艺可比这个时代一些所谓武将要高得多。想到这里蔡吉便将自己扩军计划向太史慈提议道:“子义兄,本府打算明年春天再扩充五百名铁骑。”“五百铁骑?郡府负担得起?”太史慈皱眉问道。“眼下是负担不起。不过待到明年商港建成之后,再加五百铁骑不是问题。”蔡吉自信说道。此时校场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喝彩声,蔡吉回头一瞧只见李达和固锐二人正像后世电影里蒙古骑士那般马上左右翻腾耍宝,不由苦笑着摇头道,“这俩小子整日就知道较劲。”而太史慈则不以为意地双手抱臂笑道,“府君,儿郎们这是尊敬您,故才会将自己厉害本事展示给您看。”哪知太史慈这番无心之语却恰恰触动了蔡吉心头一丝隐忧。只见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尔等若知本府乃女子,还会如此这般尊敬吾吗?”太史慈听蔡吉突然如此一问,不禁诧异地看了身边这女娃儿一眼。跟着他却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回望着正马上较劲俩个年轻人,“李达不是早知府君是女子,依旧”“李达是蔡家家将,不一样。本府是问其他人。像是固锐,像是唐蓥。话说子义兄至今都没告诉他俩本府真实身份吧。”蔡吉说到这儿,忍不住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话说蔡吉有信心摆平管统、黄珍之类官僚,敢与袁绍等当世诸侯耍花腔。可对于眼前这群军营中热血男儿她却没有足够信心来博得对方忠诚。因为他们所处世界对于蔡吉来说实是太陌生了。哪知太史慈却回过头以炯炯有神目光注视着蔡吉回答道,“慈不认为众儿郎会因府君是女子而舍弃对府君尊敬。慈之所以不告诉固山与山威,府君是女儿身一事,是因为慈认为此事该由府君亲口向众儿郎讲明才对。”

事实证明袁绍对粮草需求,远甚于蔡吉对朝廷任命期待。这不,兴平二年正月才过,袁绍就忙不迭地指派军司郭图出使东莱。郭图,字公则,颍川人。曾为袁绍游说韩馥,使其不费一兵一卒就接收了冀州,是袁绍麾下重要谋士。以至于管统一听郭图到黄县了,便忙不迭地带着亲随出城相迎。“良田美池,鸡犬相闻。管郡承,东莱真乃青州粮仓。”黄县郊外郭图望着周边翠绿麦田以及高耸水车,抚须赞叹道。“郭军师过奖了。东莱乃滨海边郡,哪儿敢自称粮仓。”一旁作陪管统谦逊地说道。“管郡承莫要妄自菲薄。老夫此番横穿兖青二州,满目所见皆是赤地千里。昔日富庶大郡,如今皆是一片残破景象。真是令人扼腕叹息。相比之下东莱各地良田此起彼伏,称其为粮仓一点都不为过。”郭图摆手叹道。原来郭图这次来东莱除了征收粮草之外,同时也是为了与青州世家豪强相联络以期为日后袁绍吞并青州做准备。只是郭图这一路寻访下来,发现青州诸郡因蝗灾兵祸破坏严重,青州世家豪强实力也远弱于冀州。不过正因为如此,东莱连绵千里良田,才会给郭图造成如此鲜明视觉冲击。管统听郭图提起了周边各郡惨状,不由暗暗得意了起来。要知道东莱能有眼下这般鹤立鸡群成绩,他管统可是也有出力啊。却见他一个拱手回应道,“不瞒郭军师。东莱去年蝗灾之时,以工代赈招募了诸多流民此屯田。加之郡府请工匠造了不少水车,这才能半年内开垦出如此多良田。”“此事老夫也略有耳闻。那东莱车就是管郡承献给主公吧。此物冀州开出了不少良田。管郡承,汝这次可立了大功啊。”郭图一边夸赞着管统,一边跟着探问道,“却不知东莱上贡主公粮草应该置办得怎样了?”“郭军师毋忧。粮草早已置办完毕。”管统连忙回应道。郭图听粮草早已准备好了,不禁抚掌喜道,“看来东莱果是青州粮仓。主公近期将发兵并州征讨公孙瓒、而今有了东莱做后盾,想来此番征讨公孙瓒粮草不愁也。管郡承,日后汝可得为主公好生看好这粮仓。”“喏。统谨记于心。”管统一个抱拳俯身应道。郭图眼瞅着粮草没了问题,心情大好之余,便又将话题转到了另一项任务上,“管郡承,老夫此番虽带来了那女童太守任命。然则照老夫看来,东莱既然有管郡承这般俊杰坐镇,又何须找个女童做傀儡。传去不仅有损主公威名,亦对东莱也没好处。还不如直接由管郡承出任东莱太守。”管统之前虽被郭图夸得心花怒放。但此刻耳听郭图想要让自己替代蔡吉,不由心头猛地一颤。若是换以前管统会很乐意接手东莱太守一职。毕竟为了这个位置他这些年没少花过心思。然而照郭图刚才说法,主公似乎有意让东莱为征讨并州提供粮草。管统自付自己没能力担此大任。事实上,这一次上贡粮草全都是蔡吉想办法搞来。和他管统没有半点关系。事关军粮,可不是随便开玩笑。倘若自己做了东来太守,到时候却拿不出足够粮草供应大军,那岂不是耽误了主公大业。于是事到如今,管统只得老实地向郭图解释道,“不瞒郭军师。这蔡氏乃是当世神童。东莱能有如今这番气象,全仗其治理有功。像是以工代赈,与三韩通商之法皆出自蔡氏。就连此番上贡粮草也是由蔡氏筹得。统自愧不如。”郭图听管统如此一番言语,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真是如此?”“统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管统一个抱拳斩钉截铁道。“就没有高人后指点?”郭图又追问道。毕竟一个十来岁女娃儿能做到管统嘴里所说之事,实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诚然他之前也多少听说了些有关蔡吉传言,但郭图相信那是有人其身后为其指点。或是干脆利用这么一个女童来装神弄鬼引人注目。毕竟这世上有许多出身寒门人才,为求引人注目,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以女童太守为噱头,可比那些口出妄言狂生或是沽名钓誉儒生,要高明得多。倘若能为主公抓出这幕后操纵之人,也未尝不是件大功劳。哪知管统却依旧如拨浪鼓一般摇着头道:“据统这一年观察下来,蔡氏背后无人指点。”郭图见管统说得如此肯定,虽说还心有疑虑。却也不得不接受了蔡吉是神童事实。既然对方真有真才实学,那就另当别论了。于是郭图捻须沉吟了半晌之后,跟着点头说道:“若是如此。那蔡氏真如汝所言,乃当世奇才。汝之前来信说,此女不打算再女扮男装,打算公开女子身份?”“是。不知主公是何想法?”管统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公之意是顺其自然。出了事由她自己担待,可别连累主公。”郭图冷冷地一摆手道。关于蔡吉要公开女子身份一事可是邺城引起过一段争论。以郭图为首幕僚自然是反对她公开身份。因为郭图等人看来,女子根本做不长太守,与其自曝身份引来天下嗤笑。还不如让其老老实实地女扮男装一段时期。反正青州早安都是主公囊中之物。可沮授却似乎十分看好蔡吉实力,认为她要公布身份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乎,商讨终结果就被主公折中成了“顺其自然”。管统听郭图如此一言,虽觉得有些对不起蔡吉。可既然是主公决断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没人逼着蔡吉公开身份,这都是她自己闹出事。想到这里管统便点头领命道,“喏。此时统自有分寸。”“嗯。监察蔡氏一事就交由管郡承负责了。”郭图说着又向管统问道:“吾等现下就去太守府宣旨?”“非也。蔡氏表示要龙口水寨大营接旨。”管统摇头纠正道。“水寨大营?怎不太守府?”郭图神色古怪地问道。“依蔡氏意思,太守府太小,不方便召集众文武官吏。”管统苦笑着解释道。其实他一开始也不怎么同意水寨接旨,然而蔡吉本人却坚持要如此安排。加之太史慈等人也均有此意,无奈之下管统只得随了大流。“哼,没想到此子如此爱招摇。罢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郭图冷笑了一下之后,便不再言语,任由管统指点使团前往龙口水寨。且说郭图与管统来到龙口水寨之时,营内军士早已校场摆案焚香做好了接旨准备。至于黄县文武官吏是齐聚一堂。就连许久未露面段奎亦破天荒地长子段融搀扶下站了人群中间。只是这老儿乍一看上去气色不怎么好一副病怏怏样子。管统虽心中暗自偷乐段奎那老儿没了往日气焰,但他同时也注意到身为主角蔡吉这会儿并没有露面。照例来说此时蔡吉应该与东莱官吏一起校场迎接特使郭图才对。“那丫头又搞什么鬼花样?”正当管统低头纳闷之时,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女童声。“府君驾到!”这军营之中哪儿来女童?!觉得情况有些异样管统皱起眉头循声回望,却不想一抬头就被眼前情景给硬生生地给煞住了。只见蔡吉一身曲裾深衣,红地五色锦,墨黑云纹饰边,头梳分髫髻,足着丝履。俨然就是一副未出阁闺秀打扮。若非其腰间还挂着象征太守身份铜印墨绶,恐怕没几个人会将眼前这个眉目如画少女与秩比两千石东莱太守联系一起。而刚才高声通报女童正是蔡吉贴身婢女铃兰。事实上,不仅管统被蔡吉女装亮相惊得目瞪口呆,场所有文武官吏面对这突如其来骤变,同样也是一片哗然。像太史慈、段融、黄珍等原本就知道蔡吉真是身份人,经过初愕然之后,尚还能速恢复常态。毕竟之前蔡吉多少也曾明里暗里地提到过她想要公开自己身份。可一直以来都将蔡吉当做童子管承、固锐、唐蓥等人表情可就精彩了。且不论固锐、唐蓥二人惊得呆若木鸡。管承那张嘴是可以直接塞进一个鸡蛋。然而蔡吉本人却丝毫不介意周围众人五花八门表情。却见她昂首阔步,径直走到了郭图面前,拱手作揖道:“郭军司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郭图虽然前一刻还交代管统要阻止蔡吉公布身份。可这会儿眼见蔡吉当众来了个先斩后奏,他反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一事实。只见郭图一边暗自打量着蔡吉,一边则长袖一抖还礼道,“那里。能为巾帼英杰颁旨,乃老夫之荣幸。”蔡吉见郭图如此镇定自若地配合自己。心想这袁绍麾下四大谋士果然非等闲之辈。看来今天这出戏可以顺利。想到这儿蔡吉便欣然抬手向郭图邀请道,“郭军司过奖了。请。”“小蔡府君,请。”郭图同样抬手道。仿佛站他面前并非十四岁少女,而是与他同辈官僚。就这样众人复杂目光下,蔡吉与郭图并肩走上点将台。只见郭图大大方方地请出圣旨,当众宣布了朝廷对于蔡吉任命。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之事。当然圣旨上只提及了“河阴人氏蔡吉”,并没有明说蔡吉是男是女。但此刻蔡吉一身女装示人,又有谁会认为圣旨上“蔡吉”是男子呢。又有谁不会认为朝廷是任命一个女子做太守。“臣谢主隆恩。”随着一声脆亮谢恩,蔡吉恭恭敬敬地从郭图手中接下了圣旨。不过她接下来却并没有按常例将圣旨供奉于身后熏香神案之上。相反此时蔡吉双手捧着圣旨,转过身环视了一番底下众文武官吏后,欣然将手中圣旨高高举过了头顶。一时间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包括兵卒内众文武官吏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蔡吉,投向了她手中圣旨。这个女娃儿真是太守?东莱府君是个女子?连天子也承认她是太守了?诸多疑问与惊骇众人心中盘旋着。以至于现场寂静得只剩下了呼呼海风声。对于蔡吉来说这样寂静同样是令人难熬。须知她可是暗自盘算了很久,这才下定决心趁着接旨机会当众公布身份。虽说蔡吉之前已经为公布身份做了诸多准备。但她依旧没有十足把握东令莱文武官吏接受她这个女太守。可以说现此蔡吉就是赌!赌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赌输了,那她这一年来苦心经营极可能瞬间付诸东流。是赢?还是……输?死一般寂静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就蔡吉觉得自己后背要被汗水濡湿之时,却见太史慈一撩长袍率先单膝跪地抱拳道:“恭贺主公!”紧接着黄珍亦跟着下跪作揖道,“恭贺主公!”有了太史慈与黄珍带头,底下文武官吏以及水寨将士如骨牌一般刷地一下统统跪了下来。唯有管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愣愣地站原地。然而就他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跪之时,他耳边却已传来了一阵震天呼声。“恭贺主公!”“恭贺主公!”“恭贺主公!”主公?!蔡吉没想到自己竟能得到众人“主公”称呼。要知道主公不同于府君,这两个字汉末三国有着特殊意义。一声“主公”远比“府君”,乃至“陛下”要珍贵得多。这一刻蔡吉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今日汝等奉吾为主公,他日吾必不负汝等忠义。”迎着咸腥海风蔡吉心中如此朝天发誓。此时离她重生东汉刚好满了一年。

数年后有人问铜鞮侯,“初见蔡安贞是何感觉?”铜鞮侯答曰,“美,甚美。”可他跟着又补充道,“然汝若同蔡安贞说上半个时辰话,汝就会忘记伊之美,甚至忘记伊乃女子。”

是,夏侯桓初见蔡吉时只觉对方是一个明艳动人少女。那张不施粉黛素颜,既不矫揉造作,也不咄咄逼人。让人很难将其同刚才气势磅礴龙口商港联系一起。然而少女身后那群戴甲骑兵,以及段融、甄尧等人恭敬态度,却清晰地表明,东莱发生一切正是出于眼前这个娇弱女子之手。

且说夏侯桓心中暗自叹。蔡吉本人却已然翻身下马冲着一干人等拱手招呼道:“安贞晚到,让诸君久等了。”

“见过蔡府君。”甄尧与王翰等人一个抱拳躬身作揖后,跟着起身向蔡吉朗声笑道,“吾等也是刚到黄县。伯明先前才领吾等看过龙口商港。”

“哦?伯明已带诸君去过商港?”蔡吉听甄尧等人已参观过龙口商港便转口问道:“不知诸君观之作何感想?”

甄尧与王翰对视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赞道:“实乃北地第一大港!”

甄尧和王翰要是垮龙口商港是天下第一港,蔡吉还会打下折扣认为他们是奉承自己。不过此二人既然说龙口商港是北地第一大港,那她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下了这一评价。毕竟蔡吉这点自信还是有。既然得到了合作伙伴肯定,蔡吉便趁热打铁地问道,“那不知诸君何时发货?须知,东莱商船已此等候多时了。”

“府君放心。吾与太岳此番各带了一批货来黄县,正是要搭府君船前往东吴贩货。”甄尧点头应道。

“哦?太岳带马来了?甚好!本府正巧要购置一批战马装备骑军。”蔡吉一听有马销售立刻就来了精神。要知道扩充重骑兵固然需要打造铠甲长刀,可重骑所配战马同样需要精心挑选才行。

好王翰此刻已将蔡吉当做了哥们,却见他干脆地答应道,“行!王某此番带来那五十匹良驹任府君挑选。”

“太岳兄真是大手笔!那本府就不气了。”蔡吉抚掌笑道。可就此时,她忽然一眼扫到了掩甄尧身后一个华服少年。甄尧、王翰两人蔡吉自是早已认识,但夏侯桓对她来说无疑是个面孔。于是蔡吉不禁好奇地向甄尧等人探问道,“这位郎君是?”

“此乃铜鞮侯夏侯郎君。”甄尧转身向蔡吉介绍道。

而夏侯桓则恭敬地向蔡吉作揖道,“夏侯桓见过蔡府君。”

两汉太守主管一方军政,一直以来都是地方上高长官。但太守权利过大势必会影响到朝廷权威,因此为了加强皇权,西汉始设立刺史一职,用来为皇帝监察地方官员。到东汉灵帝时,灵帝刘焉以“四方多事”为由将部分资深刺史改为“牧”。使得州牧一跃成为州军政长吏、太守上级,州郡两级制也随之形成。然而经过几年混战,如今真正坐稳州牧诸侯大多出身太守,而非刺史。由此可见值此乱世有兵有粮才是硬道理。故而哪怕夏侯桓头顶着爵位,这会儿面对身为太守蔡吉亦不得不礼让三分。

不过夏侯桓态度虽谦恭,蔡吉却不能不就此高自傲。何况铜鞮侯大名可是出现《三国志·魏》上。联想到其可能与曹操有关联,蔡吉便气地拱手还礼道,“原来是小侯爷。失敬失敬。”

“蔡府君气。今日能一睹龙口商港风姿,实乃下之荣幸。”夏侯桓说罢,抬头带着几分商贾狡黠笑道,“不瞒蔡府君,下手里正有一批货想要借贵宝地脱手。”

蔡吉虽不知夏侯桓做是什么生意,但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能搭上铜鞮侯这条线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因此她当即便颔首应道:“小侯爷能赏光,自是龙口港之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