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反应过来，全身冻得冰凉。

婆子将她推入房中休息，不懂她这焦躁之症从何而来，只当她同外面寻常女子一样，在自家郎君不在的日子里便容易胡思乱想，于是胡乱劝道：“郑娘子不要想太多了，阿郎对你，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么些年了，除了你，他身边就没有过第二个女子，原先都觉得他人冷心冷，见着谁都是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孔。可唯独在你面前，他又有笑又有怒的，这才像个活人似的，有了那么点生气。”

可穆瑶越听心越凉，到最后已经忍不住颤声道：“您先出去吧，我想静静。”

穆瑶的头脑前所未有的乱，她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和高肃相处时间越长，等到看不见他时，她就越不安，不安到感觉心跳都要停了。

她后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沉沉睡过去的，总之等一睁眼睛，高肃就已经在她身边。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却缩坐在她的床畔，脸埋在胳膊上，手抓住她的手，正在打瞌睡。

穆瑶轻轻起身，从她的视线望过去，可以看到他因呼吸而轻轻颤动的睫毛，高挺笔直的鼻梁，以及纤薄，形状却又格外好看的唇……

穆瑶移开了眼。

高肃却因感觉到细小的动静而醒，注意到她也已经醒来了，挺直腰张开双臂便将她抱住，嗓音有些沙哑，带有初醒时的淡淡鼻音。

“别推我啊。”高肃的语气是理直气壮的恳求，手又收紧了一些，“想你了，就想抱你。”

穆瑶不安许久的心在这刻终于定了下来，她好像总算确定了一些东西。

一些她没办法控制的，只能任其发展的，一种名为情感的东西。

她伸出手，指尖试探几次都又收回，最后终是彻底伸了出去，轻轻回抱住了抱住自己的人。

汤圆

感受到身后轻柔的触感, 高肃心中无与伦比的颤栗，但他生怕吓到穆瑶，所以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只是抱着她的手更加紧了紧。

“我听他们说你今日醒来心情不太好，可是做了什么噩梦了？”高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柔得一点不像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

回忆着梦中的内容, 穆瑶心有余悸道：“是做了一个噩梦，但现在不提也罢了, 都过去了。”

高肃现在会极了看她脸色行事，见她不愿意多说，自己也就绝不追问, 只是轻轻款款地继续说：“想必是受心情所影响, 我觉得整日把你闷在这里也不好，不如带你出去走走吧？散散心好好玩一玩, 说不定噩梦就消失了。”

穆瑶对于外出这件事很是充满期待，但又犹豫道：“还是算了吧，我的样子没有变过，如果被人认出来, 会被当成妖怪吧, 到时候又是桩麻烦。”

“我看谁敢。”高肃声音倏然变得冷冽，但又随即软下来, “别担心这个, 你只管做好你自己便是, 我的瑶瑶是仙女, 仙女当然不会变, 谁若敢议论，我就砍了他们。”

穆瑶心中感动虽感动, 可不免皱眉：“不许这么暴戾，你小时候很老实的。”

高肃委屈起来，揉着她的肩道：“我那时整日对着你，当然老实了。而且我现在哪里暴戾了？我只是见不得你受委屈而已，别人对我怎么样没关系，但你一难过，我就想杀人。”

穆瑶心中彻底安稳下来了，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道：“知道了，你怀里太热了，松开我吧，都还没问你一大早进宫干嘛呢。”

高肃听话，稍稍松开了些，但手还在她腰上虚放着，眼睛弯弯的，有些恍然大悟似的，看着她笑道：“好嘛，我知道了，你一大早起来心情不好，是因为没找到我，对吗？”

莫名被戳中心事，穆瑶脸红了红，将他一推道：“你爱说不说。”

高肃立马认怂：“我说我说，哪里有什么事情，不过是让我到那亲自领了些赏。我过往觉得那些珠宝布料都是些用不上的东西，所以一直没要，但现在有了你，就觉得多多益善了。珠宝可以给你打簪子做首饰，布料可以给你裁衣裳，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领出去，让所有人都觉得我是天大的运气才能遇上那么美的女子。”

穆瑶噗嗤一笑，这回是真心的，笑完看着高肃的脸道：“你说这话心虚不心虚啊？若说美，你自己照照镜子，你可是史书上面都……”

后面的话穆瑶及时打住没说，反正意思表达到了。

高肃知道她这是在夸自己好看，一下子就心花怒放，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一双凤眸故意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那我长这个样子，是你喜欢的么？”

穆瑶没明着回答，避开他的目光别过脸道：“我还是更喜欢你小时候的样子，你能长回去吗？”

高肃现在不吃她这套了，伸手将她的脸一掰，继续直视她的眼睛，噙着笑意低声道：“我若长回去，晚上能搂着我一道睡觉吗？”

穆瑶的脸更烫了，偏偏还躲不得，便咬了下唇瞪着他道：“行啊，你敢变我就敢搂。”

未想到高肃立即凑到她耳边，低低唤道：“老师？老师？明日早起等等我，一道去国子寺可好？”

强烈的反差感刺激着穆瑶的神经，把她弄得完全招架不住了，用力扯开高肃的手，捂紧脸再不看他。

高肃笑了一阵，欺身压了过去，手臂却撑着没有让身体触碰到她，一下一下说：“瑶瑶脸红了，不光脸红，脖子、耳朵、指尖，都红了。”

他倒是突然很好奇，不知道她在害羞时，身上其他地方会不会也发红？

穆瑶一只手捂脸，另只手推着他：“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出去！”

高肃抓住她那只手在鼻间嗅了下，终是忍不住笑道：“好了，不逗你了，一天到晚拿我当小孩，其实你才是个最不撑逗的小姑娘。正月十五上元节，城中会有彻夜灯会，到时候我带你出去转转吧，要不然再这么闷下去，没把你娶到手，先把人熬傻了。”

穆瑶总算把捂脸的手松下，扬起拳头便朝他胳膊来了下：“你才傻！”

高肃顺着话往下说：“对啊，我就是傻，我就是个认准了一个人就咬死不松口的大傻子，怎么着，你咬我一口泄愤啊。”

说着便将脸朝穆瑶凑了过去。

穆瑶：“……”

她这时候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可恶啊，她现在越来越弄不过这小子了。

一转眼，正月十五上元节。

穆瑶一早起来就开始开开心心挑裙子，确定好晚上出去要穿什么，才跑到厨房找糯米粉，又命人取来小磨盘亲自磨了芝麻，回忆着当初在网上刷到的教程，一本正经做起了芝麻馅汤圆。

头几碗做得都不太成功，不是面太硬就是面太软，煮出来的口感很怪，要么入口黏糊糊要么像死面疙瘩，被穆瑶尝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

高肃起床后闻着味儿就过来了，也不管别的，看到柜上有吃的，用勺子捞起一只汤圆就填进了嘴里，哪知汤圆还没放凉，里面的流心芝麻滚烫，一口下去烫得人一边大口哈气一边直说好吃好吃。

穆瑶被气得又想哭又想笑，过去打他一下：“什么东西不问就往嘴里塞，快点吐出来，不然烫死你我可不负责啊。”

高肃烫到两眼泪汪汪，脖子一伸可怜兮兮瞧着她说：“晚了，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