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也认出了这个白影,宫九依然穿着一身素白,甚至比以前更素白,因为他原本乌黑的头发如今已经变的灰白斑驳,衬的他的脸色越发冷酷苍白。宫九的脚步很慢,他缓缓的扭头看了一眼老实和尚,眼神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宽大的白袍随风鼓荡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陆小凤怔住了,他突然明白了死的那个人是谁。死的那个人是宫什,除了宫什,还有谁能够让宫九这样冷酷无情的人一夕白头?但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死的人会是宫什,他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性就诈死。毕竟就现在看来,这整个阴谋都逃不脱宫什的谋划,西门吹雪同叶孤城还没有决战,向来运筹帷幄的主导者又怎么会突然死了呢?陆小凤不由的想要追问老实和尚宫什是怎么死的,但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一阵低低的马蹄声响在青石板上,天街上嘈杂鼎沸的人声突然寂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从宫门里缓缓而出的白马,白马的背上还驮着一个人,一个死人。老实和尚脸色铁青的跳起来,一整碗滚烫的豆汁都泼在他破烂的僧袍上,他却浑然不知。

宫九的唇角微微的扯了一下,他很少笑,笑起来就显的很吃力,他的声音也显得很吃力,嘶哑难听,“二公子走了,你既然戴着孝,怎么不去诵经超度,还有闲情逸致访友吃喝?”宫九说完这句话,就已经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脚步依然很慢,但转眼已经走出了很远。

老实和尚的视线死死的盯着马背上的男人,现在天气还很冷,但看得出这个男人已经死了好几日。陆小凤认识这个男人,他不由的长叹一声,死的正是三英四秀之一张英凤的,独孤一鹤死了,峨眉出挑的几个关门弟子也都身亡,这差不多已经注定峨眉派昔日的辉煌不再。陆小凤甚至注意到尸体喉咙上微不可查的伤口,只有极快的剑才能一剑刺穿人的喉咙,这样的快剑有很多,但最著名的确是西门吹雪,峨眉确是是毁在了西门吹雪的手里。

老实和尚的喉咙里发出“嗝嗝”的轻响,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悲痛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他的喉咙里,一缕细细的血丝顺着嘴角溢出来。他什么都没有说,一跺脚抱起马背上的张英凤,跟着宫九飞掠而去。

宫什确实是死了。陆小凤目送着老实和尚的背影越来越小,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宫什的死竟然不算是一个秘密,甚至算得上轰轰烈烈,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各个版本。

其中传的最有鼻子有眼的一个版本便是宫什被皇帝毒死了。子卿公子文采俊秀,奉旨入京,皇帝礼贤下士,欲拜俩相。这本是一段流芳百世的佳话,谁料子卿公子竟是昔日大金王朝的后裔,心存复国旧志,因此拒不入朝。这一日的赏花宴,子卿公子也应在列,皇帝赏赐御酒一壶,子卿公子以不胜酒力固辞。哪只皇帝已探知子卿公子真实身份,深怕他复兴大金王朝危机我国边疆,命宫女劝酒,公子不饮,便杀宫女三人,又以婄妃劝之,公子不从,又杀三人,再命大内侍卫殷羡,殷三爷敬酒,子卿公子终究不忍再伤人命,故从之。饮酒一杯,当夜毒发身亡。

65、四大侍卫 ...

宫什死了,死在一个简单至极的计谋上,死在一杯鹤顶红上,这个结局让人难以置信。

御医都已经退了出去,皇帝坐在椅子上,拧着眉心审视床上的少年,他曾经多少次想过要宫什死,但无论是什么手段都不曾奏效过。现在宫什就躺在自己面前,御医已经诊断好几遍,这个智多近妖的少年确确实实的是死了。

这多少让皇帝觉得措手不及,甚至觉得强烈的不安。今晚的计划原本很顺利,杯子里确实下着毒,但却并不是鹤顶红,而是普通不过的迷药,死的那三个宫女,三个妃子也都是潜进宫里的探子奸细。这本是宫什自己想出来一石二鸟的计谋,既能不动神色的清理后宫,又能借着这六条人命把消息传遍天下,由不得叶孤城不信。甚至还能够断了殷羡的念想,这是皇帝没有说出口的想法,不论是殷羡的身份还是武功都让他不能轻易舍弃这颗棋子,倘若殷羡当真以为宫什死在自己手上,想必也就能断了这样荒唐的念头。

计划很完美,酒是宫什自己带的竹叶青,皇帝当面往酒壶里加的迷药,但御医却在杯口上找到了残留的鹤顶红。酒是淡碧色的,迷药是透明的,鹤顶红却是深红的,无疑宫什早已经察觉了酒水有毒,但他还是喝了,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来,殷羡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他在屋外已经站了整整一夜,房间里烧着火盆,温暖的空气在殷羡的睫毛上凝结出细密的露珠,这使得他的眼神里蒙着一层水雾,恍惚而悲凉。皇帝看了眼殷羡,微不可及的叹了口气,但他的声音依然镇定,“御医已经试过各种手段,他确实死了。”

殷羡艰难的伸手抚摩着少年白皙的脸颊,冰凉的温度让他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宫什的双眼轻轻合着,脸色平静而安详,像是在闭目小憩,转眼就要醒来。宫什还活着的时候,总是笑着的,但是睡着时眉心却总是微微的拧着,像是梦到了苦恼的事情,从不曾有过这样安详的表情。他忍不住用指尖描绘着少年姣好的唇瓣,平日里娇艳的唇瓣如今已经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这让宫什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病态。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个少年还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甚至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宫什执壶斟酒时衣袖手臂微抬的弧度,记得少年身上淡淡的鸡舌香,记得少年望着自己时眼神里明媚的笑意,记得酒水入口时少年突兀抿紧的唇角和皱紧的眉心。

一滴水珠砸在唇瓣上,缓缓的渗进了干燥的唇角里,一种刺痛的酸涩感浮现在眼球表面,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眼角,恍惚的意识到自己哭了。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流泪,已经忘记了流泪的感觉,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痛苦和折磨,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到再也不会哭泣。

咸涩的液体顺着鼻翼流淌下来,然后这种苦涩的味道就弥漫在舌尖上,这样的味道就像是一个药引,勾起了被强压在心底深处的悲凉和痛苦。这样强烈的痛苦让殷羡的身子剧烈抽搐起来,他难以自控的握紧床幔,死死的咬着嘴唇,发出低低的呜咽,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沉闷的质问,“为什么?”

皇帝沉默的看着眼前颤抖的男人,殷羡一直是个听话的棋子,从不质疑自己的决定,也不违背自己的命令,但现在这枚棋子却变得不听话了,只因为一个荒唐可笑的妄想。他已经习惯了龙袍加身的威严,习惯了这种高高在上的尊贵,所以他也并不远做出解释,特别是即便是他自己,也并不真正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殷羡这样的态度也让他感到苦恼,宫什的死让他措手不及,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能办事的人却并不多,所以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开口解释,“毒死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皇帝已经走了出去,房门轻轻的合上,殷羡双腿一软,终于无力的跪在床下。鹤顶红自然不会是宫什自己给自己下的,但选择喝下这杯毒酒的人却是宫什自己。这其中的原因,皇帝没有说,宫什也不曾说,但殷羡却懂了,逼死宫什并不是皇帝,也不是那三个宫女和嫔妃,他终于明白少年举杯那刻明媚的恍若实质的笑意。以命抵命,这便是那个九五之尊的男人设下的局,逼死宫什的只能是自己。

殷羡再次从房间里走出来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往昔的呆板,像是全然舍弃了这些无谓的奢望。但皇帝依然觉得苦恼,他阅人无数,自然能够看得出殷羡眼神里的死寂,其中并不是以前的坚韧忍耐,而是死人一般的空寂。他要的是一颗无所畏惧的棋子,却绝不是一个一心求死的工具。

陆小凤同样很苦恼,他无可奈何的瞪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峨眉三英中仅剩的一个,严人英,以及老实和尚。他们的来意很清楚,昨日张英凤的尸体出现在天街上,喉咙上的伤口神似西门吹雪的手笔。张英凤是严人英的同门师弟,还是老实和尚唯一的侄子,现在张英凤横死街头,这笔账自然就要算在西门吹雪身上,他们找不到西门吹雪,却能找到西门吹雪的朋友。西门吹雪的朋友并不多,陆小凤就是最出名的一个。

但这一次即便是陆小凤也不知道西门吹雪躲在哪里,他沉默了许久,就只好提议,“我听说大智大通也到了京城,我们不妨去找一找孙大老爷。”

老实和尚没有说话,严人英也没有反对,事实上,无论陆小凤去哪里,他们两人都不会有意见,但也绝不会离开。孙大老爷并不难找,毕竟不是每天都会有人把自己抵押在酒楼勾栏里的,陆小凤很快就打听到有人花了五千两银子替孙大老爷赎身。这至少替陆小凤省下一大笔钱,这本是一件好事,但陆小凤现在头痛的要命,他宁可花光身上所有的银子去替孙大老爷赎身,也不愿见到这样的结果。

死人是不需要银子的,孙大老爷就是一个死人。严人英轻轻的“咦”了一声,从破旧的窑洞里退出来,“里面什么人都没有,大通大智想必已被人劫走。”

陆小凤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大通和大智这两个人。大通就是孙老爷,大智也是他。”

老实和尚怔了怔,反问,“他们三个人,本就是同一个人?”陆小凤点了点头,老实和尚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已经活了很多年,也见识过很多奇人怪事,这世上会口技的人绝不在少数,甚至有些人还能同时做出十七八个人和一大群猫狗在屋子里打架的声音来。

陆小凤已经蹲下来检查孙大老爷的死因,但他突然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这双靴子做工很好,样子和料子都是宫里才有的。他还听到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这个穿着黑靴子的男人的声音很冷的解释,“伤口在喉咙上,是被人活活捏断脖子而死的。”陆小凤猛的抬起头看站在前面的男人,这个男人又缓缓的补充到,“他是我杀的。”

“萧侍卫。”陆小凤的眼角猛的一抽,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萧越,本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然后他听到了严人英的声音在说,“富贵剑神,殷羡殷三爷。”

陆小凤听说过殷羡,这人以一招玉女穿梭闻名江湖,但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他少年成名,谁也不知道他出身何处,师承何人,又突然隐退江湖,再出现人前的时候就已经从一个剑客变成了大内侍卫。殷羡,殷三爷向来都是一个迷,即便是在宫里当差,熟悉他的人也算屈指可数。这样的人绝不会凭白无故屈尊去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侍卫,并且还要忍辱折节的经受宫什的折磨玩弄。

陆小凤的心猛的跳起来,他扭头去看老实和尚,老实和尚的脸色铁青,突然拧身掠了出去,外面传来几声倒地的闷响,破旧的僧袍就转眼消失在视野里。陆小凤盯着眼前的男人,但是殷羡却丝毫没有顾忌外面被放到的几个侍卫,甚至没有半点拦住老实和尚的意思,他的表情就像是铁打的面具,连眉毛都纹丝不动。

“皇上已点头允了西门吹雪同叶孤城在紫禁城之巅一战。”

殷羡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又有三个侍卫从外面走进来,其中为首的一个清瘦男人笑了一声,接过话头,“可是我们毕竟有责任在身,总不能玩忽职守,紫禁城毕竟也不是可容江湖人来去自如的地方。我们只希望来的人不要太多,最好不要超过八位!”

陆小凤点点头,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紫禁城是皇帝所在,皇帝的安危是绝不容轻视的,他们想必已计算过,以大内的武卫之力,来的若只有八个人,纵然出了事,他们也有力量应付。

那个男人从怀里摸出六根丝带,又说下去,“除了白云城主和西门吹雪外,其余的六个人,我们希望由陆大侠来负责挑选。我们已令人设法通知各地的武林朋友,让他们知道这件事。这种缎子来自波斯,是大内珍藏,在月光下会变色生光,市面上绝难仿造。这里有六条缎带,陆大侠认为谁能来,就给他-条,请他来的时候,系在身上。身上没有系这条缎带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敢擅入禁城一步,一律格杀勿论。”

陆小凤认识这个男人,潇湘剑客,魏子云魏大爷,成名的时候比殷羡更早。落后一步的高大男人肩上扛着一具棺材,正是大漠神鹰,屠方屠二爷,剩下的那个就是摘星手,丁敖,每一个都是昔日赫赫威名的人物,所以才能并称为大内四大侍卫。有这样四个人站在面前,陆小凤除了答应这个条件就已经别无选择。

屠方把孙大老爷的尸身装进棺材,转身又扛着棺材走了出去,剩下的三人也就跟着走出去。能够有四大侍卫出殡,屠二爷亲自起棺也算是少有的奢侈了,陆小凤怔了怔,突然喊住了走在最后的殷羡,“宫什真的死了么?你又为何要假装成侍卫,你不怕老实和尚把你的身份告诉宫九么?你”

殷羡的脚步一顿,他并没有回头,声音透过沉闷的空气冷冷的传过来,“你总是知道太多,但你也该明白,知道的越多活的越短。”

陆小凤哽住了,黑色的棺木还抗在屠方的肩膀上,孙大老爷知道的太多,所以他的性命就已经丢了。他死的无声无息,京城是一个太大的地方,无论是谁要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消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殷羡腰上还戏着一块金灿灿的腰牌,无论是谁有了这块腰牌,杀人的时候都能够找出很多合理的理由。

66、弑君 ...

宫什死的太蹊跷,无论是时机还是方式都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即便是尸身已经在床上躺了三日,皇帝仍然不敢相信,这个少年是真真正正的死了。但这样的淡淡的疑虑却盖不过皇帝心里的愉悦,他今日已经见到了宫九,想必已经有把殷羡的身份泄露了出去。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宫九,这一次见到太平世子也大吃一惊,宫九的头发竟已经全白了。他本以为这段孽缘不过是宫什的单相思,现在看来却不全然,单单是为了赎回宫什的身子,一贯谨慎冷酷的太平世子竟也愿意开除极高的价码,这差不多算是太平王府的大半身家。

皇帝低声的斥退了守卫,握紧了腰上的匕首,踟蹰的推门走进房间里。他要亲自去做一件事,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所以即便宫九已经死了,他也不介意亲手捅穿这个少年的胸膛,让他透透彻彻的再死一次。但这样的事情并不光彩,更不符合一个帝王的身份,所以他拆退了所有的人。

沉重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缓缓的打开来。皇帝抬腿迈过门槛,不由的深吸了口气,用力拔出腰上的匕首。这是一把绝佳的武器,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森森的冷光,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使用匕首的人,身在九五之尊这个位置上,他本就不需要使用这样的武器。匕首闪过一道雪亮的光泽,缓缓的挑开曼青的床幔。

皇帝的手臂猛的抖动起来,身子却死死的僵在原地,从喉咙发出惊恐至极的哽咽声。床上坐着一个人,一个戴着镣铐的少年,一个绝不应该坐着的人,宫什眨了下眼睛,唇角就浮现出一抹妖娆的笑容来,轻轻的开口问他,“你不放心别人,所以亲自来这里,要再杀我一次么?”宫什的声音很温和,调子也并不森冷,但皇帝却感到冷汗已经渗透了贴身的衣物,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宫什的动作很慢,他的双手都戴着沉重的镣铐,但此刻这样迟缓的动作却坚定而缓慢的抽出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然后这把匕首就被送进了皇帝的胸膛里。皇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疼痛像是一种催化剂,使得他原本溃散的力量突然又汇聚了起来,他拼尽全力的握住了宫什的手腕,从喉咙发出一声沉闷凄凉的哀嚎。

一个人影从门外冲了进来,所有的守卫都已经遣散,进来的就只有殷羡一个人,除了皇帝,能进入这个房间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血水像是喷泉一般从匕首和伤口的缝隙中喷涌出来,嫣红的血喷溅在宫什的脸颊上,染红了他苍白的唇色,也染红了一袭青衫,乌黑的镣铐散落在床上,使得少年看起来如同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殷羡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像是已经吓呆了,又像是难以置信。

皇帝也艰难的扭过头来望着萧越,蠕动着双唇想要命令什么,发出的却只有气若游丝的呢喃。宫什也微微侧过脸看了眼殷羡,又缓缓的低头望着自己握紧匕首的双手,血水顺着手指流淌下去,少年的眼神明亮而妩媚,像是沉浸在一种成功的喜悦之中。他的声音同样带着这种淡淡的喜悦,轻柔的在房间里回荡起来,“外面这样的冷,萧侍卫进来已经进来了,怎么还不带上门。”

殷羡的眼角猛的抽了下,终于缓过神来,他实在想不到有一个人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大内行刺皇帝,更猜不到这个人的阴谋在被识破后还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番话。但他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不由自主走过去的拴住了房门,又不由自主的走回来抽出宫什手里的匕首。

皇帝还没有死,宫什的手指却已经僵了,他毕竟只是一个单薄的书生,身上还戴着镣铐,皇帝虽不习武,却也算孔武有力。殷羡的动作很自然,手指却在微微的发抖,宫什眨了眨眼睛,突然又伸手握住了殷羡的手指,贴着他的耳边低语解释,“我本不想要杀他,但他却要来杀我。我已经死过一次,自然就不想要死第二次。我已经睡了好久,现在渴的厉害,饿得厉害。”

少年的语气委屈无辜,手指也是凉的厉害,殷羡就像是被这样的轻柔委屈的调子蛊惑了一般,顺从了宫什的力道,用力的把匕首送进了明黄的胸膛里。明黄色的衣袍已经浸透了鲜血,皇帝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哀嚎,软软的砸在波斯进贡的地毯上,没有半点声息。殷羡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人,这是一个威严肃穆的男人,睿智而谨慎,他曾以为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逃过这个男人的掌控,但此刻这个男人却死了,就死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认识让他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亲手杀死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还是这个宫殿的主人,这个国家的主人,这样的弑君之罪足以让他死上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