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1 / 1)

“这不是?束缚。”贺今行向他伸出手,“君心难测,若是?陛下怀疑我厌弃我,想寻由头治我,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那些与我政见相左、想要针对我的同?僚们,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在朝为?官身处局中?,就免不了。但不管天上?风晴雨雪,我们都得往前走,迈出步子才知道过?不过?得去。就算脚下的路不好走,我也还?有你啊。”

掌心摊开在眼前,顾横之轻轻握住。他从来不是?瞻前顾后的人,可遇到与今行有关的事,总忍不住多想许多。

要怎样?,才能助你所行皆坦途?

月色朦胧,沉默好像忧愁。

贺今行便做主动的那个人,牵着对方向前走。相携到大门上?,几只灯笼将里外照得亮堂堂,遂放开手,“你和铮姐还?有事要谈,就送到这里,明天再见?”

顾横之不肯,依然驾车送他回去。

经行繁华夜市,一排排花灯架子竖立长街两侧,流光溢彩。

贺今行悠悠看过?去,忽然叫停下车。

顾横之倚车等他,盯着他的背影渐渐出神,直到一盏巴掌大的花灯出现在自己?眼前。

灯形似鲤鱼摆尾,肚腹中?的烛光将鱼身映得黄灿灿、红彤彤,看着有一种?充满活力?的热闹。

贺今行把?细长的竹柄转向他,浅笑温言:“给你吉祥好运。”

顾横之没有接,低头仔细看灯。

贺今行跟着俯身凑近,头碰着头,问好不好看。话落,靠着对方的那边脸颊上?忽然落下一点温软的触感?。

他呆了呆,抬手想要摸摸那一块肌肤,又想到身周人来人往,手顿住,脸颊却迅速发?烫。待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腰,偏头看向身旁,猝不及防与他对上?的目光飞快滑走,只留一片颤个不停的眼睫。

像振动的蝶翼,他心中?想,又光明正大观赏一会儿,才把?花灯放到对方手里,缓缓笑开:“有没有高兴一些?”

顾横之点点头,努力?压住唇角。

贺今行便坐上?车,拾起缰绳,“那我们走啦,去找冬叔。”

“好。”顾横之应声靠着他,将小灯盏提高,放到风中?。

夜风长扬不止,红鲤荡漾不休。

第309章 五十二

贺今行?二人到达医馆, 已近亥时。

敲门好一会儿?没人应,正当他们?以为屋里人已经睡下时,贺冬穿戴整齐来?地?开了门。被?问及怎么了, 他头一偏, “喏, 打牌呢。”

后门帘子卷着, 可以看到小小的后院里围坐了一圈人,贺长期、星央、贺平再?加一个正在摇骰子的牧野镰。

瞧见他俩过来?打招呼,前三个都?想撂了牌站起来?, 被?牧野镰眼尖口快地?制止,“哥哥们?坐住咯, 哪儿?有牌没开就下场的?”

贺今行?也?叫他们?不必, 笑道:“你们?先玩儿?,我正好和冬叔说些事。”

贺冬下午到悦乎堂留下了见面的记号,这也?是他来?这一趟的缘由。

顾横之听他这么说,犹豫自己要不要留在院子里回避一下。

贺今行?回头往屋里走,从他身?旁过,极其自然?地?牵住他手腕, 拉上他一块儿?。

两个人在柜台前坐下,柜台里的贺冬瞧着他们?相挨的肩臂, 总觉得不怎么顺眼, 掩嘴掐着声音说:“这么多人在呢,别?太黏糊了。”

“什么?没有啊,我们?酉正之后才见面。”贺今行?十分坦然?, 觉得冬叔是先入为主了, 摇摇头,直接拆信看。

第一封信来?自杨语咸。

他发现重明湖北岸一带的农田在近几年间都?变成了佃田, 那些田大?都?是上好的稻田,重明湖畔除了那年端午泛滥之外亦无天灾,老百姓没道理同?时期大?量卖田。他又托州府里的熟人查一查主家是谁,对方却讳莫如深,反叮嘱他莫要多管闲事……

“杨先生怀疑有人恶意侵占北岸百姓的田地?,打算暗地?里继续追查下去。”贺今行?说着“有人”,脑海中就浮现出两三个姓氏。再?往下看,杨语咸也?有所猜测,与他所想别?无二致。

贺冬听得咂舌:“重明湖北岸良田何止千倾,这都?敢占尽,未免太贪心了。”

贺今行?烧毁信纸,一面说:“从西北回来?,沿路不管是甘中、宁西乃至京畿,卖地?转佃的现象都?比前几年更常见,富者越富,穷者越穷。杨先生亲眼见过不少,还能让他如此气愤地?写信来?,可见对方做得实在太过分。”

话罢,俱是叹息。短暂的安静中,顾横之问:“杨先生是一个人回去的么?”

贺今行?明白他的意思,杨语咸在稷州任过长官,和裴公陵是同?窗,不至于没有几个可往来?之人,但是,“这种事必要隐秘行?之,他恐怕不会告诉别?人。”

贺冬说:“他一个人太危险了,要不我回去帮他?”

顾横之也?说:“铮姐她们?回蒙阴,应该也?会从稷州过,再?去祭拜裴老爷子一次。若有需要,尽可言之。”

“元铮将军势必和南越使者一道,不牵扯进来?为好。冬叔忽然?回稷州,若是有心人注意到,恐怕会联想是不是我让你去办什么事,可能因此打草惊蛇,也?不好。”贺今行?沉吟片刻,说:“这样吧,待会儿?问问大?哥,他会不会回稷州探亲。”

贺冬本想反对,听他说到贺长期,隔空点?点?桌上剩那封信,“韩将军让贺平他仨带过来?的,还有个口信,说是秦广仪明日下午到京。”

贺今行?一听,便知是为了边防线改划,此事已经酝酿许久,终于就要提上日程。他由衷地?为此感到高兴,带着笑意点?头:“好,我明日会特别?注意。”

看完信,忽然?侧身?偏头,问顾横之:“你觉得方子建如何?”

顾横之与其共事过,回忆稍许,答:“行?事看似谨慎保守,实则胆大?心细。为人有几分仗义,对部将也?算用心。”

“真的?”贺冬古怪道:“我看你们?回京的时候,陛下不待见你,他也?挺顺水推舟的啊。”

顾横之道:“各为其事,怨不得谁。”

贺冬不是很看得上,但面对他俩,也?不好说得太难听,“也?就是为人尚可,但不站在一条线上,不可能损己利你。”

顾横之对此无所谓,“世人之间,无亲无故,相处大?都?如此。”

“人如何待我,我亦如何待他,何必多挂怀。”贺今行?亦不多想,把写好的回信交给冬叔,就拉起身?边人,“走,去看看他们?打牌谁输谁赢。”

院子里的气氛却不怎么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