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1)

“那?个丫头也是个……”她有?些词穷,不知该如何评价程荀,只觉得心中既有?震撼、也有?亏欠。

“她在哪?怎么不带她来给我看?看??”

“……她如今还在胡府中。”晏决明艰难地开口,“她在胡府里?还有?事没?办完,暂时来不了。”

崔夫人反应了一刻,这才点着他的前额,语气愤愤,“莫与我说,你将她留在那?魔窟里?,好替你里?应外合报仇!一个这么小的姑娘,这么多?年都没?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了,还要替你卖命!”

晏决明承受着崔夫人的一腔怒火,并未出言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本就是他对不起阿荀。

突然被告知了这么多?真相,崔夫人一时有?些转不过来。许久,才平静下来,问他。

“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晏决明仍旧跪着,沉声道,“胡家没?几天好日子了。待到胡家倒台,我便会将她接出来。这也是我此?番请姨母来的目的。”

晏决明俯下|身子,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阿荀身世?忐忑,自幼便与决明相依为命。分别多?年,仍一心想着为我报仇,我亏欠她良多?……”

晏决明声音有?些嘶哑,缓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如今我二人总算团聚,决明心中感念万千。阿荀身如飘萍,家中已无亲眷,我实?在不忍……不忍她将来仍旧孤苦一生。只愿姨母能看?在阿荀这么多?年为孩儿的一片苦心,给她个新身份,也好让她将来有?所依靠。

“阿荀意志坚韧,为人坦荡……这些年吃了数不清的苦头,却仍心怀善念。即便身处胡家那?等险恶之?地,仍旧拼尽全身力气,从那?虎口中救下无辜的人……”

晏决明说不下去了。

他想向崔夫人证明程荀品质之?高洁、心性之?良善,可?每每提及程荀这些年的遭遇,想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程荀所流过的血、擦过的泪,他心中便有?如刀绞。

崔夫人默默看?着。在她面?前,晏决明向来是沉稳淡然、藏锋敛锐的模样。

而此?刻,这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天之?骄子伏在地上,手紧紧握拳、青筋都露了出来。他带着哭腔,话里?满是悔恨和痛惜。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行?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将她认下的。”

崔夫人长叹一口气,将他扶起来。

“这些年,是我们崔家亏欠她。”

崔夫人不欲在这件事上纠结。光是寥寥几语,已经足够她勾勒出程荀的模样。

为了儿时的几分情谊,能够在仇人府邸潜伏这么多?年,可?见是个心思赤忱、又?有?勇有?谋的女子。此?等坚忍的心性,已是世?间少见了。

见崔夫人态度如此?,晏决明松了口气。刚想起身告退,却听她冷不丁问了声,“她如今在胡府叫什?么名字?”

“叫玉竹。”晏决明摸不着头脑,却如实?答了。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崔夫人站在原地,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

……竟然,竟然就是那?个女孩。

若是她当初多?深究一点,是不是二人就能早些见面?了?

-

胡府,晴春院。

大清早,晴春院里?丫鬟婆子往来走动,好不热闹。

今日,胡瑞特意邀了上峰巡盐御史刘大人来家中小聚。男人们在前院忙着,后宅女眷也没?闲着,盐政刘大人的夫人也带着自家侄女来了。胡婉娘作?为东道主家的小姐,从睁开眼就提起了心。

前几日,林氏耳提面?命胡婉娘,务必要好生准备,不要怠慢了刘夫人。林氏如此?上心,也不光出于刘大人盐政的职位。更要紧的是,胡品之?与刘家的婚事,如今正?是岌岌可?危之?际,林氏提起一万个心眼也不为过。

胡品之?如今二十五岁,早些年在溧安就已娶了妻,只是先头那?位妻子早在几年前就因故病逝了。而后恰好赶上胡瑞接连高升,胡家人便总想着,待胡瑞坐稳位子,再给胡品之?娶妻,必然能找到更好的亲家。

胡瑞算得精明,可?奈何胡品之?本人才学不佳,直到如今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好些的世?家看?不上胡品之?、差点儿的人家胡瑞又?看?不上,胡品之?的婚事就这么一年年耽搁下来了。

偏偏林氏对胡品之?的后院管束得严,担心若是正?妻还没?进门前就搞出庶子,更不利将来的婚事。就这样,在同龄人孩子都能认字的年纪,胡品之?依然没?有?一二儿女。

眼瞅着再拖下去,胡品之?就快奔三十了,胡瑞不敢再耽搁,终于选定了自己上峰巡盐御史刘大人家夫人的侄女虽说关系有?些远了,可?刘大人家并无适龄的女儿,加之?那?位侄女的父亲在湖广也算有?些脸面?,胡瑞也就点头应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两家人都颇为满意、本来已板上钉钉的婚事,突然横生枝节。

就在前些日子,胡家大门口突然来了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那?女人衣着朴素,可?样貌却妩媚勾人。她带着个三、四岁的男孩,坐在胡家大门口又?哭又?闹,连声道自己身份卑微、拖累了儿子。不多?时,胡家门口就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林氏听闻,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去。鸡飞狗跳一下午,总算捋清楚了来龙去脉。原来那?女子原本是个花娘,前些年被胡品之?买下,就养在了外头。

这些年,虽然府中妾室、丫鬟也不曾少,可?这花娘逃过了林氏的眼睛,还在外为他生了个孩子,胡品之?对她很是喜爱。温柔乡里?,胡品之?不知道许诺出去多?少东西,花娘一一都放在心中,只等着有?朝一日,情郎接自己与孩子进府里?享福。

可?谁曾想,不知那?花娘从何处听说了胡品之?与刘家好事近了,当即慌不择路地跑到胡府门前求生路来了。

胡瑞得知此?事,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抄起棍子狠狠打胡品之?一顿。更要命的是,仅仅一个下午,此?事就传到了刘大人耳朵里?。翌日,胡瑞去到衙门,又?被那?位准亲家很是阴阳怪气了番。

刘大人虽话里?诸多?不满,可?胡瑞这老狐狸一听,就明白了,刘大人何曾是想断了这门亲?分明是想拿捏着此?事,从胡家身上多?捞些好处罢了!

胡瑞暗骂这老不羞心黑,面?上却赔着笑,只说请刘大人过几日来府里?商议。就这样,这门对胡瑞而言本就算是次选的婚事,更是结得他不情不愿、却下不来台了。

胡婉娘这边被林氏多?番叮嘱,要好生表现,不能丢了胡家人的脸面?。胡婉娘面?上应是,可?这几日却有?些心不在焉。

程荀半跪着为她描眉,胡婉娘挑着首饰,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高声问,“玉扇,替我找那?条银红花枝金镶边的裙子出来。”

室内一时冷下来。

胡婉娘身旁,举着裙子的小丫头不敢搭话,怯生生地望了程荀一眼。

程荀放下眉笔,接过那?裙子,弯腰轻声问,“姑娘忘了,玉扇已经出府去了。可?是这条裙子不入眼?奴婢叫人去换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