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的不争,是为了更?大的图谋。人人都在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可她?偏偏要挺直腰板做个人。
她?惊诧于她?的不切实际,可接下来府里发生的桩桩件件,却无一不应允着玉竹的话。福全死了,她?死里逃生,离开了胡府,连洪泉也活着逃了出来。
玉竹究竟是什么人?
无数猜想从心头滑过?。她?突然想起什么,手慌乱地探进前?襟,从中摸出个厚厚的硬纸包。
借着月色,她?打开了纸包,里面是叠成?方块的几张银票。数目不多,可绝对够两个人置屋买地,几年?内安定下来。银票中间,还夹着一张田契,那是她?亲娘生前?瞒着她?爹、偷偷藏起来留给她?的,说是要给她?做嫁妆。
玉扇虽在府内多年?,可除了一些体己银子,多的钱财都被她?爹要去了。这张田契,是玉扇自知时日无多,特意叮嘱玉竹,死后替她?烧了的。
玉扇捏着那薄薄几张纸,泪滴滴落下。
熬过?一整夜的忐忑和?不安,天亮了。
玉扇和?洪泉终于见?到?了面。二人身上的红疹虽然还未消去,可已经不再瘙痒疼痛,看上去与平常人无异,丝毫看不出二人昨日还是停了呼吸心跳、被人一草席卷去乱葬岗的模样。
二人见?后,忍不住抱头痛哭。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又听那小丫头走?了进来,让二人先吃早膳,一会儿她?的“主子”就过?来。
饭后,洪泉偷偷与她?说了此前?他与玉竹的交易。玉扇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玉竹居然有这样的背景!
还没等二人紧张多久,屋外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不多时,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迈了进来。那人一身素袍,一支檀木簪子束起头发。明明一副寻常打扮,可通身气?度却凛然,好似寒冬的深潭,清冷凌冽,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
玉扇和?洪泉看清来人的样貌,惊得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世子爷!”
那人微微一笑,不徐不疾说道,“许久不见?。身子可好些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洪泉与晏决明说的话,彻底颠覆了玉扇从前?的认知。
他们口中那些受欺压的佃户、为利益蝇营狗苟的富商、官商相护包庇失声的官府,离她?太远太远。
即便生活在金屋玉堂之中,她?自小所见?的,也不过?头顶那四四方方的天空。
她?懵懵懂懂地想,玉竹能?有今日的胆气?,是因为她?并未在那宅院中长大的缘故吗?
洪泉说得差不多,晏决明许诺会将二人好生保护起来,现在只要在这安心住下就是。说罢,晏决明便起身走?了。
玉扇犹沉浸在话中,半晌才?反应过?来,顾不上洪泉的疑问,起身追了出去。
这间寻常简朴的乡野民居外,晏决明已经骑上马,扬鞭欲走?。玉扇冲到?他马前?,鼓起勇气?,仰头问他。
“玉竹,她?是你的手下吗?她?还好吗?”
“不是。”晏决明望着眼前?这个难掩恐惧、却努力直视他的女子,顿了顿才?说道,“她?不是我的手下,也并非替我办事。我会保护好她?,不必担忧。”
玉扇望着他的背影,眉头慢慢蹙了起来。
保护好她??
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话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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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观宅,晏决明利落地翻身下马,匆匆走?回书房。
王伯元正在庭院中打着棋谱,见?到?他就招招手,“来看看我这一步如何?”
晏决明没理会,大步往书房去。王伯元自觉没趣,但一见?他那副模样就知道有正事,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问得如何啊?你那小阿荀这回又给你找了个多重要的证人?”
晏决明坐在案前?,笔走?龙蛇写着信。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
“阿荀是你叫的么?”晏决明翻过?信纸,不顾王伯元的反应,面不改色道,“她?找到?了当初陪胡瑞去青麻山交接田产的证人。”
王伯元正喝着茶,当即呛了一口,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好半晌他才?缓过?劲儿,阴阳怪气?道,“我看,你这‘妹妹’可比你厉害多了……你多学着点?吧!”
晏决明不置可否,“那人是个好心的,偷偷接济了当初状告盐商的那户人家。若是不出岔子,那祖孙二人还活着,如今就住在青麻山外二十?里一处农居中。天宝!”
天宝闻声走?了进来,晏决明将信递给他,“速速去办。”
做完这些,晏决明才?好整以暇看向王伯元,轻描淡写道:“你说得对,我是得多学着点?。”
王伯元:……
“阿荀眼睛毒辣、口才?一流,当夜就将洪泉策反,让他心甘情愿说出了那年?在青麻山的秘辛。此等手段,比宫里自小养出来的暗卫也不差什么了。别说我,你也该学着点?。”
王伯元翻了个白眼,暗骂:“毛病!”
晏决明没理他,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天宝,“怎么还不去?”
天宝这些年?早已习惯王伯元与自家少爷的相处,神态寻常道:“回禀少爷,门房那边来了信,说是崔夫人的船大抵傍晚到?渡口,特让我来说一声。”
“好。”晏决明的手微微握紧了笔管,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吩咐厨房做好准备。再去看看姨母住的院子,一应事务可都备好了。备好车马,时辰差不多再来唤我。”
天宝点?头应是,快步出去了。
王伯元见?他一手翻着书页,另一只手却飞快转着指尖的戒环,顿时了然,这小子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底里紧张着呢。
他摇摇头,自觉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走?上前?拍拍晏决明的肩,“少亭,时至今日,你再多想也没用,难不成?认个义女的事你都紧张啦?那将来你还想娶人家呢,这么怎么办啊!”
晏决明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向王伯元,微微一笑,“方才?那步你走?错了。走?那一步,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