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把祁南风带到国外关起来以后,祁南风却似乎常常为别的事情分心,莫停舟知道他在想怎么逃跑,也知道他只是在装作乖巧。即使祁南风答应了和他做那种事,莫停舟也依旧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空落落的,他被祁南风包容,能对祁南风随心所欲,但是不够,他还想要祁南风的夸奖,他还想要祁南风的喜爱
但是即使是祁南风,又要他怎么对囚禁自己的罪犯美言呢?不如说,现在的情况就已经远远超过莫停舟的预期了,他设想的情况会更糟……他本来想,祁南风会一句话也不愿意跟他说,会抵触跟他的肢体接触,到最后他只能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来强迫祁南风和他变得亲密,然后祁南风可能会受不了这一切,自闭或者抑郁,甚至偷偷地自杀。
但是祁南风没有。
祁南风依然微微笑着和他进行日常的对话,金色的眼睛也一如既往地流光溢彩,似乎被挑断腿关在国外的人不是他,被切断和外界一切通讯的人也不是他,虽然逃跑失败了一次,之后也依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一切诡异得让莫停舟还偷偷地上网搜了一些微笑抑郁症的词条,然后提心吊胆地给祁南风房间的每个尖角裹上厚厚的软垫。
然而祁南风却是真的心情不错,和他插科打诨,甚至还有心情像今天这样写歌。莫停舟说不出来他是不是在装,但这一切总需要一个原因他靠在门边,又问了一遍大学的时候他就问过祁南风的问题:“为什么?”
不知道祁南风是不是想起了那次的问答,也一样地反问他:“什么为什么?”
莫停舟:“……”
莫停舟:“算了。”
祁南风能这样,他还有什么好问的?他非得戳穿祁南风的伪装,撕破表面的和平,弄得两个人都难看吗?和大学的时候不一样,他被抛弃过一次,勇气只足够支撑他提问一句。后来祁南风又写了很多歌,但莫停舟只听了这一首,他再不敢看祁南风那么高兴地写那些没有人会听到的歌了。
祁南风这样,他倒反而害怕自己真的动摇起了决心。
但是那首歌却怎么也没办法忘记,莫停舟一松懈,熟悉的旋律又开始在他的耳边萦绕起来,并且越来越大声。
……他倏地抬头,发现是周竹文和夹竹桃正从病房门口进来,周竹文举着手机,扬声器在播放的恰好就是那首歌。
莫停舟怔住了,他不是没想过祁南风的U盘里是什么东西,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先检查一下再给出去。他怀疑过是逃跑计划,也想过是一些证据,他还想过祁南风会不会和周竹文是一个意思,如果可以,恨不得把他送进监狱。但祁南风却只是在U盘里放了歌,只是歌。
“好听好听,”秦洛川夸道,她认出祁南风的音色,“这是南风这两年新写的歌?”
周竹文应了一声,接着没好气地道:“祁南风,弄个U盘是什么意思,搁这托付遗产呢这么晦气?你他妈赶紧收拾收拾,然后滚回来跟我们组乐队。”
“怎么?被我写的歌迷倒啦?”祁南风笑嘻嘻地回答。
周竹文却挑起眉毛:“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回来,还是不回来?”
祁南风一时哑然,下意识地握紧了莫停舟的手,却又马上掩饰似地松回了原来的力道。
不用他反应,莫停舟就知道祁南风其实是很想回去了,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竹文却继续咄咄逼人道:“你在犹豫什么?是在看谁的脸色?嗯?”
“想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嘛,”祁南风闪烁其词道,“再说,乐队非得回去组吗?我在这里也可以给你们录音……”
“你非得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谁说的,这里明明山清水秀……”
“祁南风,”周竹文笑了,“这里既没有山,也没有水,你这些年,是不是根本没有出过门?”
明明有出过门,祁南风于是下意识地反驳道:“我就随口一说”
“那好,”周竹文打断道,“你描述一下,从你家到市里这条路,怎么开?你别告诉我,你在这里住了整整两年,一次都没来过市中心。”
祁南风沉默了,整个病房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看来是不能和平散场了,莫停舟默默地开始在心里盘算在家里再囚禁四个人的可能性嗯,可以陪祁南风玩乐队,可以做祁南风的听众,还可以哄祁南风开心……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荒谬,竟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病房里的人几乎是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他,周竹文额头上的筋跳了跳,有些愠怒道:“莫停舟你到底在那里神经兮兮地笑什么?”
莫停舟:“没什么。”
周竹文抿着嘴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刚刚找到的那些东西算不上什么实物证据,就算知道莫停舟的嫌疑反向去找剩下的证据,也大概会一无所获,莫停舟能让他们两年毫无头绪,那一定是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他刚刚故意这么激祁南风,就是希望莫停舟自己能说漏一两句话出来,但是,他捏住口袋里正在录音的夹竹桃的手机没想到莫停舟能这么沉得住气,场面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一句话都不解释。
他还在心里盘算别的方法,却听莫停舟忽然开口道:“那你就跟他们回去吧。”
说完,他就抽走了被祁南风握着的手,祁南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他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用祁南风的身份证件和周竹文换回了钥匙,就径直走向了病房门口。
“啊?等,等下,莫停舟”祁南风坐了起来,几乎是慌乱地喊他道。
莫停舟却没有丝毫停顿地离开了病房。
周竹文也有些难以置信,他狐疑地走到窗边,确认莫停舟是真的开车离开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来,却看到了让他更糟心的一幕:祁南风抓着被子,睁大着眼睛,竟然啪嗒啪嗒地哭了起来。
周竹文感到一丝诡异的棒打鸳鸯的愧疚感:“……你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莫停舟回到家,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间过于空旷的寂静无声的屋子。
他送祁南风出去的时候是清晨,折腾了这么一番,其实也不过才是下午一点。屋子里很明亮,莫停舟打开全屋的扫地机器人,先让它们把有外人进过的屋子打扫了一遍。
等待清洁的时候,他上了二楼,和衣躺在了床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疲惫他毕竟整整一晚没有睡觉,又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有些劳心伤神。
但是当他做出放祁南风走的决定的时候,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阵轻松,仿佛紧绷了两年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其实这样不好,常人都知道,紧绷了太久忽然放松,那期间身体暂时屏蔽的病痛会一瞬间翻涌上来,莫停舟小的时候就经常在大考之后生病,他躺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床上,迷迷糊糊地,已经有些不太舒服了。
但是比起身上的不适,心里的空虚更让他难以忍受。床上还放着他今早给祁南风换下来的睡衣,他伸手去够,闻了闻,又抱进了怀里。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身上出了一身的虚汗,把床单都浸湿。这下不得不洗了,他有点后悔,不应该在主卧睡觉的。
可是他太想祁南风了。只分开了这么一时半会,他就难受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分手的那两年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他已经有点不太记得了。
他只记得过去的两年,他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祁南风安静地躺在他身边,那时候他有多满足,现在就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