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车，叶怀瑾带着祁南风在地下停车场左拐右拐，进了角落的一个电梯，拿手环刷了一下。半晌，电梯缓缓向上升去，停在了一个按键以外的楼层。

祁南风好奇地往外看去：酒红色的地毯从电梯口铺开一条走廊，灯光有些昏暗，只照亮了电梯口附近的一段路，侧耳仔细听，还隐隐可以听到深处传来的音乐声。

听到电梯的响声，一个工作人员从里面走了过来，白衬衫黑马甲，很正经的装束。他检查了一下两人的手环，然后弯腰伸手：“请来这边登记。”

两人走到服务台前，祁南风是新人，要额外填份表格，眼看祁南风要把自己华丽的签名写上去了，叶怀瑾伸手，小声制止道：“写假名就可以，只是存个档，这里不会打探客户的隐私。”

祁南风“哦”了一声，想了想，在名字一栏写上“北雨”二字，填了几项关于癖好的问卷调查，把表格又交回给了工作人员。

等待录入的过程中，祁南风靠着前台，想起什么似地问叶怀瑾道：“那我在这里是不是也得叫你化名？”

叶怀瑾点头：“叫我‘叶’就可以。”

“好敷衍。”祁南风道。

“登记好了，”工作人员拿出一串钥匙，“包厢号在挂牌上，祝二位享受今晚的表演。”

叶怀瑾接过钥匙，领着祁南风往深处走去，他停在一扇深棕色的大门前，边刷卡开门边侧头对祁南风说道：

“在这里，名字取什么并不重要”

门缓缓打开，祁南风首先看到中间的一个银灰色的大舞台，舞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些器具和架子，旁边则是他很熟悉的音控台和灯光台，有工作人员正在上面调试，应该是为了一会的表演做准备。

绕着舞台一周，有类似剧院的两个楼层，一楼是开放式卡座，二楼则有一半是半透明的包厢。

已经有不少人落座了，一些人遮着脸，一些人没有，但是祁南风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微微睁大眼睛，看到那些坐着的人身边，三三两两地跪着一些近乎赤裸或是穿着情色的Sub，还有的Sub仰躺在地上，被人当鞋垫踩在了脚下。

叶怀瑾继续道：“因为这里只有两种称呼：主人和狗。”

似乎很少见到有两个人并排站着走进来，叶怀瑾和祁南风短暂地收获了一些目光，但又很快有分寸地移开了。

两人上了楼梯，进了叶怀瑾预约的包厢。祁南风倒在沙发上，一只脚垂在外边，长舒了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叶怀瑾问他道，“要是不舒服，我送你回去。”

“没，就是口罩有点闷。”祁南风指了指包厢的窗户，“你拉下帘子，我实在戴不住了。”

叶怀瑾站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按下开关。玻璃一瞬雾化，隔绝了外面可能投来的视线。祁南风很快摘下墨镜和口罩，露出他那张漂亮得有些旁若无人的脸。他又躺了一会，便自己起来，好奇地在房间里探索。

叶怀瑾依旧站在开关边上，背对着祁南风，深深地喘了口气。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兴奋得微微颤抖：他的直觉果然不错，祁南风就是一个天生的Dom。

虽然祁南风总是彬彬有礼，在适度的范围内任性乖张，但叶怀瑾却总是能感受到祁南风身上无意识流露出的，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一般来说，Dom为了满足Sub的想象，总是需要刻意打扮甚至营业，有些Sub还会在意Dom的身份地位连狗都有阶级区分，谁又愿意服从一个比自己弱势的主人呢？

但祁南风却能轻而易举地展现出这一切：他家境优渥，长得漂亮又能力出众，因此性格自信张扬，一点也不怯于散发自己的魅力，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

叶怀瑾猜想，祁南风的父母对他应该也是万般宠爱，因为祁南风只要感受到别人对他流露出一点好意，立刻就会本能地流露出恃宠而骄的态度。

尽管这态度因为祁南风本人的教养有所收敛，但他时常对别人提要求且笃定自己被喜爱着的底气，却实在是许多人学也学不来的。

Dom有许多种类型，不乏强势有控制欲的，也有温柔地一步步引导的，但叶怀瑾却最着迷于祁南风这样的：他只是高高在上地玩着取悦自己的游戏，把你当成一件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的低贱物品，鞭打还是奖励，全凭他的心情。

外貌，性格，能力，再加上当红乐队主唱的身份，他几乎能想象出，祁南风如果真的想做Dom，会有多少人跪在他面前，捧上千金和尊严，恳求他赏自己一耳光。

包括现在的叶怀瑾自己。

他匀了口气，恢复正常的表情，又转过身去。祁南风正站在墙边，手里拿着一支从墙上取下的皮鞭，他轻轻地甩起，试探性地在手上抽击了一下，力度不大，却有“啪”的一声脆响。听着这声音，叶怀瑾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13 编织

祁南风在包厢里走过一圈，墙上的道具琳琅满目，他只认识几个常见的，比如项圈，手铐，鞭子之类，其它的奇形怪状，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他本来想拿一个问问叶怀瑾是什么，手伸到半空，想了想，又放下了。总之肯定是用在人身上的什么道具，具体怎么用，祁南风忽然不是很想知道。

花里胡哨，他想，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躁。用这些，就能把两个完全独立的人连接在一起吗？

“小祁，表演要开始了，你要看吗？”叶怀瑾招呼他，祁南风回过头，看见外面的灯光全暗下去了，只剩下舞台上的一束聚光。他“嗯”地答应了一声，轻快地走过去，在叶怀瑾边上的座位坐下了。

表演者一上台，祁南风就蹙眉：“两个Sub？”

这是一场绳艺表演，表演者是圈里知名的付费Dom“十二月”。十二月的绳技精湛，擅长使用不同材质的绳子来表现Sub身体的轮廓，并且能够突出他们细微的反应，给观众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而参与表演的Sub也能享受到绝妙的触觉刺激。

十二月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从大屏幕的特写里可以看出，这个绳艺精准狠辣的Dom竟然长着一双看上去略显无辜的大眼睛，镜头递过去的时候，他眯着眼，对观众弯了弯眼睛，边紧了紧手里的绳子，让手底下的Sub发出了又疼又爽的短促叫声。

叶怀瑾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表演上边，他微微偏过头，借回答问题的机会看祁南风难得露出的脸：“DS关系和恋爱不一样，多人的关系也很常见，一般都是一个Dom和多个Sub，可以这么类推：狗只有一个主人，但是主人可以养很多条狗。”

“这样。”祁南风淡淡地回答道。

叶怀瑾看了他一会，试探地问道：“你喜欢1V1的关系？”

“我的精力可能只够了解一个人吧，”祁南风看向舞台，目光却似乎放得很远，“这种游戏还是了解一些对方玩起来才爽，不是吗？”

“你打算找谁玩？”叶怀瑾问道，“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在会所这里登记匹配，说不定能找到契合的。”

“你是Sub吗？”祁南风忽然道。

叶怀瑾端着的笑容一下子凝在了脸上。

他是想在接下来的对话里一步步引导祁南风考虑自己没错，但他本来设想的对话要比这迂回太多。至少在游戏前，他还是私心希望能保持自己年上引导者的姿态，但是祁南风却问得如此直接，如此不留余地。

他慢慢地回答：“是。”

光把这个字在祁南风面前挤出来，叶怀瑾就觉得耗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

他接触BDSM圈的时间很长，也和一些Dom玩过，只是交往也都仅限于圈内。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相识的熟人面前真正揭开自己隐秘的性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