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没有迟疑，拿上病历本头也不回地离开，狼狈的背影看上去更像是落荒而逃。

廖绵穿好外套礼节性地追到办公室门口，也算是送了他一程。

廖绪守在门边偷听有一会儿了，看他们前后脚出来，非但不躲，反而趁机拉住廖绵的胳膊问道：“哥，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假的，宋驰也病历里推算的怀孕时间，你哥一直跟我在一起标记后的第一个发情期。”廖绵的谎话张口就来，说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虽没有精心编排过，但对付涉世未深的廖绪绰绰有余。

廖绪的关注点理所应当地停留在他刻意避开的地方宋骋也此行无疑坐实了葛见秋和宋驰也的情人关系。

他的脸色变化也相当精彩，不过廖绵无心纠正堂弟同样畸形的恋爱观。

惊愕之余，廖绪还是将信将疑地问道：“哥怎么不拆穿他的把戏？”

“要我当着他的面，说他哥私生活混乱，肚子里怀了别的野种认错爹了？”廖绵冷笑着，语气前所未有的刻薄，很快又假惺惺地收敛起神色，保持住基本的礼貌，“不过他们毕竟也是我的表亲，我还是打算去看望看望他。”

最后不忘提醒一句：“等下记得给我批半天假。”

廖绪被他精湛的演技唬得一愣，还没有跟上他的节奏，语无伦次地担忧道：“那、那我哥那边……”说着，低头看向廖绵右腿上的电子脚镣。

廖绵当然记得他的临时任务，作为合格的监视者，理应在监视对象身边寸步不离。不过廖绪下意识的举动已经暴露了他的犹豫：掌握了廖绵的动向，应该也不算太失职吧？

于是他不由分说地撞向对方的肩膀，在廖绪下意识后退半步的空当里挣脱了束缚，错身走出几步远，在垃圾桶上灭了烟蒂，一手插在衣兜里，背向他摆了摆手说：“随你。”

“打听到了，小驰他在松医附属产科医院住院，手术也是在那里做的。”宋鹤声一边说着，一边调低车载音乐的音量。

他戴着露指手套，说话的时候，食指还悬停在平板界面上，没有发动汽车，语气试探地问道：“现在就过去吗？”

“你还有别的安排？”廖绵系好安全带，低头解锁了廖绪的手机屏保密码，处理起自己刚刚提交的请假单。

事假，看望亲属，批准。

宋鹤声选出了历史路线，伴随着“导航开始”与“辅助驾驶模式启动”的机械女声，踩下油门的同时用皮质手套蹭了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一本正经地问道：“难得出来一趟，不去透透气？”

廖绵还在忙着用上司的权限调取办公室的监控视频，截出他翻阅病历的那一段出来，放大剪辑完成，通过蓝牙发给宋鹤声，让他帮忙找个关系过硬的产科医生看看。

宋鹤声答应过后，他才想着礼尚往来，打算处理一下对方的邀约：“等下回来还有点工作要处理，别挑太远的地方不需要预约吧？”

“嗯……人民公园？”他们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周末常去散心的地方。宋鹤声随口一提。

“不顺路，下一个。”廖绵也随口编了个驳回的理由。

宋鹤声其实是临时起意，没想过廖绵会给他机会，很快就暴露了他压根没做任何准备的事实，讪讪笑着：“……行吧，你说去哪儿？”

“没追到季青垠？”廖绵突兀问道。

“啊……？”宋鹤声一脚刹停在红灯前，车载屏幕上瞬间弹出安全驾驶的大字提醒，伴着亮眼的闪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选择进入自动驾驶模式，解放双手来缓解尴尬：“他和你这么说的？”

“没有，上回你们不是在学校见过一面吗？”

“一面而已，有点眼缘，就认识了一下，也谈不上是在追求吧。”宋鹤声双手枕在方向盘上说着。

廖绵在“我的足迹”里调出更多历史记录，筛选出从他住的小平层出发的，有不少，时间都集中在节假日傍晚。重逢过后，宋鹤声明知他的地址却没有登门拜访过一次，无疑是在等季青垠回家制造偶遇。

“我是来过，你们不是没在家么。”宋鹤声悻悻说道。

廖绵没理会他的蹩脚借口，顺手查了查相关研究的最新进展，临床试验还没有结束，看来季青垠还要再做一段时间的保姆。他将搜索结果中的描述展示给宋鹤声看，说道：“信息素缺失症，这么难得一见，我如果是你的话也想试试。”

宋鹤声认了，虽是腼腆笑着，但那股子风流劲儿还是溢于言表：“别把我想得太坏了，我是对他那个人感兴趣。你不知道，他真的是很特别的那种Omega……”

“打住，好歹用点新鲜的话术，多少年了，还是高中的老一套。”廖绵狠狠白了他一眼。

宋鹤声对着内后视镜理了理他颜色花哨的领结，呵呵干笑起来：“那不是证明了我一直是用真心打动人的吗？”

“用你压制性的信息素？”廖绵一贯不留情面地嘲讽，“诱导对象提前进入性别分化后的发情期，享受初夜的处女情结，也亏得没有人报警。”

宋鹤声照单全收，大度地表示彼此彼此：“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滥用和戒断都被流行理论视作心理疾病。”他刚说完，又突发奇想道：“不如我们去学校找青垠，看看他更想和谁上床。”

“算了。”廖绵当真考虑了可行性，一闪而过的神情像是吃了只苍蝇。

宋鹤声捕捉到他的异样，稍加思索便恍然大悟道：“他不会当着青垠的面……？”

“也不是当着他的面，顶多是没有特地避开他而已。”一旦提及葛见秋，廖绵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和宋鹤声拌嘴都没了兴致，靠回椅背上望向窗外，看着倒退的街景发呆。

第87章 87 玩偶

宋鹤声伸过胳膊去碰碰他的，问道：“那什么，你真的要和葛见秋过下去？”

“有什么不好吗？”廖绵撑着头看过去，很幼稚地用胳膊挡了他一下。两个人回想起无忧无虑的高中时代，都傻呵呵地笑起来。

廖绵半开玩笑道：“他很有钱，也很体贴。”

“他刚刚……当我没说。”宋鹤声在争辩中主动退让，举手投降道。

“我们没有约定过要对彼此忠诚，也谈不上背叛。”廖绵的目光瞥向外后视镜中的面孔，像是在说服自己。

“以后呢？以后怎么办？你每回都要出面收拾残局吗？”宋鹤声嗅到一点裂隙的味道，连连追问完，又后知后觉地感叹，“……难道见你为谁的错开脱。”

廖绵耸了耸肩：“这次情况特殊。我利用了这一点，给他制造了一点小麻烦。”他在此停顿，用更为郑重的语气说道：“还有可能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宋鹤声一脸“为自己的轻佻态度感到抱歉”的神情，片刻后仍旧不死心地问道：“要是宋家搅局成功了，你怎么办？”

廖绵开了一点窗缝吹风，手撑着脑袋，脱口而出：“很简单，和小驰身份互换，继续做他包养的情人。”

没心没肺的宋鹤声松了口气：“你真是一点没变……不，应该说是比以前更随遇而安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廖绵闭上双眼。

自动驾驶系统一路平安地将车停进了松津大学医学院附属产科医院的地下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