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冲水声。廖绵推门一看，是宋驰也。他面色惨白，手里拿着什么从更靠内的隔间里走出来，和廖绵目光相撞以后讷讷地打起招呼。

廖绵点点头算是礼貌回应。

笔式早孕试纸。

廖绵以前见过，在一年多以前，葛见秋对怀孕还很执着的时候，也给他用过类似的产品，不过是拿被肏到射出来的尿来验的，使用步骤很不规范，等结果出来不是阳性就继续做，做到满意为止。

他一瞬间反应过来，葛见秋与宋驰也还在来往，或者说，他们的关系不会有始有终。

廖绵陪着宋驰也等了五六分钟，看着试纸条上出现两条色带：阳性。

他问：“准备生下来吗？”

宋驰也低着头，将它扫进洗手台旁的垃圾桶里，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片刻后捂着脸说道：“是的，我……”

“有谈过抚养费吗？”廖绵又问。

他的语气更为平静，表情冷峻而严肃，像是作为宋驰也的法律顾问在提醒雇主可能面临的财务风险。哪怕他所面对的明明是自己未婚夫的私生子问题。

宋驰也用手背擦了擦脸，揉过的眼眶有些发红，廖绵看不出是否有泪，又是否属于他演技的一部分。

他应该停止过多出于情绪而非理性的揣测，廖绵反思着自己。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宋驰也开口时已经有几分哽咽。

廖绵不太客气地打断他的自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家的人是否会这么想”。

答案不言自明。

宋驰也惊愕地看着他，又看向镜中的自己，良久的沉默以后，并没有反驳廖绵的话，而是颤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理性让廖绵停止了无谓的猜度。按他原来的想法，这些都应该留在葛见秋心里。

廖绵也看向镜中。他们与镜中的彼此对视，又默契地错开目光。

宋驰也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欣喜与交织其中的绝望触动了廖绵的神经，让他留下了最后一句忠告：“你可以开始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了，枭港的现行法律不支持非婚生子继承权。”

同样的话，他也转告了宋鹤声。

推波助澜的机会，廖绵不想白白错过。

没想到宋驰也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个孩子。

廖绵一时间看不穿背后错综复杂的内情，便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宋骋也身上，试图寻找突破口。

“你知道？”宋骋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廖绵并没有表现出他想象中的歇斯底里的，意料之外的展开反而让宋骋也的情绪进一步失控。

他怒不可遏地走上前，揪着廖绵的衣领将他拽起来质问：“你明明知道你的未婚夫在外面搞大Omega的肚子，还这么无动于衷？”

第85章 85 有恩

廖绵点点头，双手半举，以示对他的秋毫无犯，语气还是那么寡淡：“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他没有提过是否还包养了别的情人，我也没有问过。”

“他可没有包养过我哥，他们以前是……”宋骋也下意识反驳，接下来的话，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又实在说不出口。

“我知道，他们是情投意合的一对爱侣，在压抑闭塞的环境里相互吸引，陪伴彼此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廖绵接过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的猜想，用词肉麻到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与我跟他之间纯粹的包养关系不同，是这样没错吧？”

刚刚一点就着的宋骋也听了都哑火，甚至臊得他脸上有些发烫。他也就用类似的说法骗骗自己和家里人，不曾想从外人还是另一位当事人的口中听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宣泄出的怒火和怨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里，不对，是半干的水泥里，想全身而退也不能。

于是僵持几秒后，宋骋也不死心地张了张口，话到喉头滚了几遭，又将打好的腹稿咽了回去，松开手，回过身靠在桌边给自己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以后，将烧红的烟灰掸落，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葛见秋准备定下来之前，有过好聚好散的打算，是哥哥执迷不悟还在纠缠不休，而葛见秋半推半就，说是一对奸夫淫妇也不为过。

意外怀孕和被迫流产固然不是某一方的错，但他也明白，至少蒙在鼓里的廖绵是无辜的。

宋骋也今天到这里来破罐破摔，仅仅是不想让葛见秋始乱终弃以后还能好过而已。宋家已经闹得一地鸡毛，他又没法和葛家硬碰硬……早该想到廖绵也不是软柿子的，宋骋也苦笑起来。

廖绵知道自己歪打正着猜对了，干脆取下被扯乱的领带，解开了靠近襟口的两枚纽扣，态度更为轻松自然地向他借火，顺便抛出自己的橄榄枝：“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谈谈合作。”

宋骋也看着他愣了愣，脑筋没转过来，还是凑上前给他递烟点烟，想听听他的说法。

廖绵好久没有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信息素阻隔剂的存在也削弱了空气中弥漫的烟草气息，直到将它咬在唇间，漫入口鼻，来自尼古丁燃烧的独特苦味才深深刻入肺里，猛地呛了他一口。

他一边咳嗽，一边夹着烟问：“你哥不想嫁给他，对不对？”

“他是不想嫁入葛家，不想遂了父母的心愿。”宋骋也了解他哥的倔脾气，要他回到家里安排的相夫教子的老路，无异于要他的命。

“让葛见秋净身出户，怎么样？”廖绵开着玩笑问道。

宋骋也惊了一跳，说话都有点磕巴：“这……怎么可能？”

“其实他名下在爱岛没有什么资产，在枭港也不如你们想象中风光。”廖绵悠然坐回扶手椅里，吐着烟圈慢条斯理地解释，“结婚后他会定居爱岛，没了葛家那些规矩，和嫁个普通人没有两样……宋驰也想错了。不过既然他不愿意，我们也不能逼迫他。”

廖绵说完又问：“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在订婚仪式上拒绝他的求婚？”

宋骋也这回稳重了一点，嗫嚅道：“……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

“是啊，你也知道，他于我有恩，我得知恩图报，这种事情上没法违逆他的决定。”廖绵摊了摊手，“怎么办，我们走进死胡同里了。”

第86章 86 透透气

见宋骋也无话可说，廖绵抽空在电脑上回复了几条消息，顺手在办公平台填写了一份申请表单，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又转过头提出：“不如先让我去见见你哥，听听看他的想法。”

话疗到这里算是图穷匕见了，宋骋也如梦初醒，意识到廖绵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哥去的，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