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1 / 1)

他的故人都死在了明月渡。

他的权势与风光都留在了巫云城。

所余不?过?一副残躯,满腔仇恨。

商君年面无?表情饮了一口?酒,屋顶上却传来?一道苍老鬼魅的声音,细细的,难掩阴柔腔调:“商国?相伤势未愈,还是不?要饮酒的好,否则殿下?沐浴出来?,看见了岂不?是要心?疼?”

商君年目光冰冷,意味不?明开口?:“我死了,岂不?是刚好如你们仙灵皇帝的愿?”

帝君对他的忌惮,商君年一清二楚,所以从未想过?归国?之事,哪怕他如今跟了陆延,也难保哪一日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鹤公公盘坐屋檐之上,手?中拂尘被风吹得凌乱,他耷拉着眼?皮,哪怕武功再高,鬓边也已经见了风霜:“都说爱屋及乌,陛下?疼爱风陵王,又怎会去?伤害他所钟爱的人。”

“祖宗故事,子孙多有不?如,倘若商国?相能留在殿下?身边尽心?辅佐,助仙灵开疆扩土,护住祖宗基业,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届时风光一定不?逊当年在巫云为臣。”

商君年闻言仰头?饮尽坛子里的最后一口?酒,直接将坛子扔了出去?,滚在雪地里发出一声闷响,悄然碎裂成块。

他扶着廊柱站起身,约摸是醉了,否则喉间不?会溢出如此?低沉放肆的笑声,嘲讽反问道:“风光?为人臣子最风光的时候我已经见过?了,当年加封国?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子尚要免我半礼,我若想风光,手?握兵权时便会造反,如今的巫云皇室说不?定早就姓了商!”

他语罢缓缓后退几步,抬头?看向在屋檐上穿着一身黑色内侍服的老者,一字一句沉声道:“可本相不?稀罕”

够狂妄。

商君年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唯有那双眼?睛在黑夜中愈发锐利明亮,让人不?敢直视,他抬起下?巴,隐隐能窥见几分属于权臣不?可一世的影子:

“他若真心?待我,想要什么我自会替他谋夺,他若负我,便是将皇位捧到跟前我也不?屑一顾。”

“你与其在这?里劝我,倒不?如盯着你们的风流主子,让他小心?些,不?要往我的眼?睛里揉沙子。”

鹤公公心?想商君年都沦落到这?种境地了,还如此?傲气?,风陵王贵为皇储,三妻四妾多正常,怎么落在商君年嘴里,反倒成了十恶不?赦的事,难道王爷就喜欢这?个调调?

鹤公公识趣没有反驳什么,他一个阉人,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只道:“殿下?待国?相之心?,不?假。”

另外一边,陆延正在暖玉池里沐浴,他闭目靠在池壁,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套出另外三人的剑招。帝君想多培养几名剑宗,但仙灵的剑宗心?法只传陆氏皇族,他是万万不?会拿给外人修炼的,只好套别人的剑招,白?拿是挺好,可惜烫手?啊。

陆延想的入神,头?顶却悄无?声息落下?一双冰凉的手?,不?紧不?慢替他按揉着太阳穴。

那人身上沾着酒气?与雪水凉意,但很快又被浴池里升腾的热水盖过?了。

陆延讶异睁开双眼?,敏锐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君年?”

商君年半坐在浴池台阶上,低头?看向陆延,泼墨似的长发散下?来?,愈发显得侧脸冰雕雪铸一般冷漠,语气?带着淡淡的不?满:“你洗太久了,半个时辰都不?曾出来?。”

陆延沐浴的时候不?许人近前伺候,丫鬟都在隔间候着,他刚才想事情想得入神,现在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陆延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性子,闻言懒懒仰头?看向他:“天寒地冻,国?相大人进来?莫不?是想与本王一起沐浴?”

陆延平日穿着衣服,尚且看不?出什么,如今赤身浸在池子里,流畅的肌肉线条暴露了他看起来?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单薄孱弱,容貌本就俊美,在缭绕的雾气?中愈发显得神秘难测。

商君年皱眉移开视线,盯着旁边的孔雀铜兽淡淡开口?:“不?,只是担心?殿下?在浴池里溺死了。”

他语罢忽然听见一阵淅沥的水声,像是陆延起身穿衣的动静,那人仿佛丝毫不?担心?被他看光了身子,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衣,一边还有心?情开玩笑:“国?相大人这?是怕自己守寡吗?放心?吧,本王可舍不?得。”

说话间,陆延已经披好了外衫,他总是喜欢穿得松松垮垮,偏生宽肩窄腰,行走间数不?尽的风流步态。

商君年还未回过?神,就猝不?及防被陆延一把拉到了怀里,那人揽着他的腰身,在颈间轻嗅细闻,最后难得皱起眉头?,语气?笃定道:“你喝酒了?”

商君年一怔。

陆延扯了扯他的衣领,不?偏不?倚露出胸口?缠着的纱布,眉头?拧得更紧了:“你难道不?知重伤不?可饮酒?你的肩膀和胸口?挨了这?么多窟窿,再饮酒岂不?是往阎王殿里催,谁给你的酒,本王打断他的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商君年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刚才在院外饮酒,鹤公公坐在屋顶上,说王爷瞧见了必然要发好一通脾气?的,又见陆延真的生气?,莫名就笑出了声。

陆延一脸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商君年却只是笑:“我自己拿的酒,你要打,打断本相的腿就是了。”

他喝醉了,否则绝不?会自称本相。

陆延看他笑得肩膀发颤,连站都站不?稳了,心?想商君年平日那么冷静,喝醉了原来?也是会发酒疯的。他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内室走去?:“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别求本王留情。”

回了床上往死里打!

商君年靠在陆延怀里,只觉头?脑昏沉,他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颈,闭目自言自语道;“陆延,本相喝酒,你生什么气?呢……”

伤的又不?是他的身子。

陆延反问:“那你笑什么?”

商君年嘴角轻勾:“高兴自然就笑了。”

陆延用他的话堵回去?:“本王不?高兴,自然就生气?了。”

内室挂着玉石雕成的珠帘,帘后是半透明的流烟纱,在惺忪烛火照耀下?,泻出晃眼?的光。陆延拨开纱帐,俯身将商君年放在床榻上,然后替对方褪去?外衫和靴子

他哪儿能真的打断商君年的腿?

这?大美人受苦已经受得够多了,舍不?得。

商君年阖目躺在床上,任他动作,只有陆延替他褪靴子的时候才略微惊了一瞬,毕竟这?不?是一国?皇子该做的事。

可陆延做得毫无?心?理?负担,他在床边落座,俯身看了看商君年肩头?的伤势,自言自语道:“你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爱惜,以后可怎么办……”

商君年有限的精力都付与了朝堂和江山社稷,他不?是不?爱惜自己,只是高位之下?堆叠的都是尸骨,想爬上去?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白?衣出身,无?士族背景,年岁不?到三十的宰相,巫云只此?一个。

商君年或是借酒装疯,或是真的醉了,他瞧见陆延在灯火下?流泻的心?疼之色,带着薄茧的指尖一点点抚上了对方光洁的脸颊,忽然听不?出情绪的问道:“若我把这?幅残破的身子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