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寿宴这天,整个云府早早的就热闹了起来。下人们昨日忙着张丁结彩、摆放桌椅,今日则要帮着厨房处理菜品以及招待一些中午就过来的宾客。

云景这日醒得也比较早,也不管其他事,等云深起来之后两人就在院子里晒太阳。他画了设计图,让人用梨花木做了个秋千椅放在梨树下面,至于后来有人过来花大价钱买走了椅子的设计图这话不提,云深平时就很喜欢坐在那上面发呆,常常抱着琴一坐就坐到中午吃饭。

两人眯着眼睛,早晨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院子外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是一群少男少女在附近嬉闹,远远就能听见云雅尖细的声音,大概是在炫耀自己身上的穿戴。

“云雅,听说你前些日子被你那个哥哥教训了?”

“哪个哥哥?”

“还有哪个哥哥,不就是那个小霸王云景,难不成你还以为是那个傻子不成?”

“哈哈哈”“哈哈”

云雅气得脸都红了,这里都是青城大户人家里头的出来的少爷小姐,虽然不分嫡庶,可总是夫人的孩子感觉起来比妾生的尊贵。她平时为了在这群人里头不被人瞧不起,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在自己的穿着打扮上,可是现在却还要被他们嘲笑有个傻子哥哥。

她咬了咬牙,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前面就是我二哥的院子,既然来了,也不如一起去看看吧。”她知道云深现在住在那院子里,既然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看着一群人突然出现在院子里,云景皱了皱眉,云安被自己派出去做事了,平时他又不喜欢院子里有人伺候着,所以现在也没人拦着或者通报一声。看了眼云深,没什么反应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站起身拦住了那群想继续往里走的人。

“云雅,你们到我院子里,是有什么事吗?”他语气平淡道。

“二、二哥,他们是我的朋友,来府上参加寿宴的,想着平时没怎么和二哥你接触过,所以过来看看。”

云景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那群人,三男两女,看起来也都十二三岁的样子,他也不太好跟一群孩子计较,下巴轻点算是打过招呼。他不再说话,已经是送客之意。

“云景哥,我们都没来过你院子,不请我们去里面坐坐吗?”

说话的姑娘脸颊微红,眼睛含着羞涩的笑意。云景淡然的样子跟传说中不同,和她平时接触到的那些嚣张的少爷也完全不一样,感觉很成熟,被他深邃的眼光扫过,她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云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怎么还有人说这话。看向那个说话的姑娘,怎么说也已经算是个大叔级人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他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还可以吸引小萝莉呢?难道这个时代的小孩都这么成熟吗?

云景还没回答,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他有些反应不能,云深不是发呆发得好好的吗orz,怎么突然就出来了?转身将云深拥进怀里,担心他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正好有个丫鬟从院子外进来,他也就不客气地挥挥手,使唤她招待这些客人了。

包括云雅在内的人都面面相觑,那个姑娘更是眼睛都红了,她捏紧手帕,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和委屈。

当然云景并不知道这些,他带着云深进屋,轻声询问他是否有哪里不舒服。“云深,你是哪里有不舒服吗?怎么不继续晒太阳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云深低着头,双手攥得紧紧的,任凭他怎样询问都不回答。云景此时是真的着急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云深已经对自己完全习惯,平时也会用一些简单的词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了。他蹲下身子,想从下面看云深的样子,这一看才发现云深竟然在流眼泪,不是那种哭出声的,而是眼泪默默往下流的那种。连忙抬起云深的头,他抱着他,拍着他的背,时不时地亲吻对方的额头,这是他常用的安慰云深的方法。

“云深,没事,没事,哭出声音来,然后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好吗?”

云深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因为哭泣整个身体都一抽一抽的。他抽抽噎噎的,“景,我,我的……别人,不要……,不要……”

云景眼眶一热,这是云深第一次明确地表示对自己的在意,他在这一刻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感动,他更加用力地抱紧对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抑制自己想要将此刻的云深禁锢起来的念头。“不要担心,我是你的,不会被别人抢走的,放心吧。”你是我的孩子,是我想要将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的珍宝,这样,我又怎么会舍得伤害你?

云安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以往他就觉得两位少爷的感情过于亲密,可此时,他竟觉得那两人之间再无他人插足的可能。他心里一颤,竟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提起的关于明心和皇帝的那个宫闱传言。他压下心中的恐慌,又觉得云深一直像个小孩子,就算是自己也会不自觉地想去照顾他、宠爱他,更何况是少爷。他慢慢放下了心,退出门外等候。

云深哭累了,站在自己怀里就睡着了,云景将他移到床上,回身出了房门。他刚刚已经看到云安回来了,只是觉得没必要避讳,毕竟云安会跟着自己离开,有些明显的变化就算他不问也能感觉出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去的时候那人果然已经等在胡同里。已经把账本带回来了,只是那人又多要了一些报酬。”

“没事,只要确定账本是真的就可以了。药粉买到了吗?”

“买到了,说的是家里有人身子经常感觉湿疼,所以来买一些。”

“嗯,那就好,晚上的时候给她吃一点,记住别太多。”

“是,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云景安慰小深深的小剧场版:

云景:“你有什么事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是不是?”

云深:“哇呜呜……”

云景:“哦,没事没事,爸爸love you,爸爸love you”

☆、寿宴(中)

天色渐晚,外宅的大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男人女人分成不同的圈子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小孩子们也有类似的等级之分。无论哪个世界都是这样,生存虽易,生活却不易,于是只有站在高处了,才不需为生活阿谀奉承,才能随心所欲。

此时云穆和秦梅香正与秦家的老爷夫人交谈。秦梅香说了句什么,琴雅站在他们后面,羞涩地瞧了眼旁边的男孩,然后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云景带云深到场时,正好听见秦梅香说:“害羞什么啊,当年你和宇城差点就定了娃娃亲,现在就算早个一两年订亲也合适。老爷,您说是吧?”

这话一出,对面的一男一女脸色就变了。他们当年想定的,可不是秦梅香这个妾生的女儿。只可惜云夫人身体虚弱,修养了几年也不见好转,三年前更是因病离世,只留下个男孩,否则以云夫人的品性,教出的姑娘必是个贤惠的。至于这云雅,平日里就听几个孩子说她怎样骄纵怎样虚荣,让自己儿子娶了她,想得倒美。

云穆也没想到平时温柔贤淑的秦梅香会在这场合说出这种话。他虽然疼爱云雅,可也觉得妾生的孩子不够尊贵,配不上秦家的嫡子。他原本想着,等年纪到了,就给她找个家世稍差点的嫡子,有娘家帮衬着过去也不会受委屈。可现在秦梅香这话一出,倒显得自己高高在上,想把庶出的女儿嫁给人家!

“胡闹!抱歉,秦兄,嫂夫人,外室不懂规矩,让你们见笑了。”他碍着她有身孕,也不好大发脾气。

秦梅香平时最听不得“外室”、“侧房”这类提醒自己妾身份的词,今天老爷竟然还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训斥她。她脸上的笑僵了一下,还是感觉不甘心,她无视云穆脸上的怒气:“老爷,我哪里不懂事了,雅儿和宇城本就门当户对,我哪里有说错……”

“姨娘,你别说了!”云雅苍白着脸,这样明显的拒绝让她感觉难堪,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怨恨,怨恨自己明明看不上姨娘那种样子,自己却也因为虚荣而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还记得尚子衿在世的时候,不同于姨娘装出来的温柔体贴,而是那种真正的恬淡优雅。她在梨树下给云深云景讲故事,看见自己躲在院子外面,温柔的招手:“云雅,你也过来。”她站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可是还没踏出一步,就听见姨娘呼唤自己的声音。她转身就跑,却感觉再也进不了那个门。

她厌恶云景,是因为自己没有的嫡出身份。她厌恶云深,却是因为明明和自己一样,甚至还不如自己,却可以在自己不断被姨娘灌输争宠或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思想时,得到那种温暖的疼爱。

她看着周围人脸上或讥讽或嘲笑或怜悯的表情,身体竟然颤颤发抖。她想逃开,可一旦逃开更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因此即使这样,即使感觉置身冰天雪地,她也因为自己所谓的自尊,昂首挺胸的站着。

“梅姨娘,云雅还这么小,哪里懂这些事,你就算开玩笑也要注意分寸。”

恍惚间,云雅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结束了这场酷刑。

这个时代女子二八,男子弱冠后方可嫁娶,只是有在十五六时议亲的习俗。云雅现在还不足十四岁,因次说她年纪小倒也合理。其实云景原本并不打算替她解围,虽然觉得云雅的样子也实在有些可怜,虽然骄纵了些,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只是他可记得秦梅香做过的事,想让秦梅香失宠,这场面倒是也可以帮忙。所以他即使知道云雅本性不坏,对那些事一无所知,他还是有些迁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