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想象,自己去城隍庙的那天,若是云安不在,云深是不是就会永远的离开自己。一想到这一点,他还是会感到手脚冰凉。那日,琦红以为院子里除了云深也就没其他人了,于是端着前几日剩下的宁神的汤药送来。云安知道几天前自己就停了给云深的这些药,毕竟是药三分毒,所以没让她成功。等到自己回来,在厨房发现了残留着的马钱子,还得知前几天秦梅香偷偷给了琦红一包药粉时,天知道他当时杀人的心都有了。只是琦红咬牙坚持是自己弄混了给老爷止痛通络的药,没办法,他只能咬牙,当着秦梅香的面把琦红发卖了。

只是今天,他要让她体会一下,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感觉。云深是自己的软肋,既然敢伤害他,就必须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他冷眼看着云雅倔强地站在那里,想看看秦梅香是不是还要说什么继续惹怒云穆,只是没想到云深会想替云雅解围。他拉着自己的衣袖,用明亮的双眼看着自己:“她,要,要哭了。”

“你想帮她?可是她之前不是还欺负你吗?”

“她,不坏。”云深并不知道云雅欺负自己,是因为嫉妒和别人的嘲笑,但却能感受到她的本性不坏。而且,他的记性一直很好,虽然有时会刻意遗忘,但在他更久远的记忆里,却有个小女孩,睁大的眼睛和那时候的景很像。“她,像你。”

云景一噎,略略有点心塞,不知道云深从哪里得出云雅那丫头像自己的结论。不过既然云深开口了,即使有些不甘,他还是出口帮忙了。

“梅姨娘,云雅还这么小,哪里懂这些事,你就算开玩笑也要注意分寸。”

秦梅香看着云景牵着那个傻子闲庭信步一般走向他们,心里真是又气又恨又怕。她想起之前琦红下药后云景那个凌厉的眼神,他看着自己,冷冷冰冰的完全不像十四岁的孩子。若不是为琦红的家人安排了工作,让那丫鬟对自己死心塌地,她可能就真的完了。

她并不想继续说什么,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谁说我开玩笑了,你又懂什么?”

“梅姨娘,我本不想说的,可是云雅的婚事,应该由父亲做主,你只是个姨娘,哪里有权力管这些事呢?”

周围投射过来蔑视的眼光,秦梅香看着那些家世比不上云府的人的妇人们对着她指指点点,时不时得掩嘴偷笑,她感觉身上血气上涌,直接就骂了回去:“你个小兔崽子,老爷都没说话,你又说个什么?再说,你带着一个傻子过来是想给老爷找不痛快吗?我都没教训你,你倒反而教训起我来了!”

“还有你,”她指着云深,“一个傻子,竟然也能得到一份家产,这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

她摇摇晃晃,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的,“老爷也真是的,陪了他这么久,竟然因为自己的脸面,一直不肯给我扶正。”

“哈哈哈,要不是我装怀孕,他甚至还不肯替我娘家打通关系。还是我聪明,想到这么个法子,等到瞒不住的时候,再假装孩子被那小兔崽子故意弄掉了,看老爷怎么家法伺候他……”

“什么!你怀孕是装的!”云穆不敢置信,平日里完全不敢忤逆自己的妾室,竟然敢这样欺骗自己。“来人啊,把她给我压下去!”

秦梅香这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把这些话说出口。看向老爷,发现他气得脸色发青,云雅的脸色也煞白煞白的,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她机械的转头,看见云景那双眼睛,冷冰冰的却还带着一丝嘲讽,她突然醒悟:“是你对不对,是你陷害的我!是你让我说出这些话的对不对!”

她扑向云穆,抱住他的小腿:“老爷,你要相信我,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都是云景,都是他让我说的!”

云景拍了拍云深的背,觉得自己带云深过来有些失策,眼前这么吵闹的场景让他有些不适应,等会儿先让云安送他回院子里好了。

等他平静了下来,云景才慢悠悠道:“姨娘,我怎么可能让你说这些话呢?明明是你准备陷害我才对吧?”

他转向其他人:“不好意思诸位,今天的宴会就到此结束了,原因大家也听见了,自家家丑反而让大家失了兴致。改日有机会,云景必定代家父去诸位府上,给大家赔罪。”

他一个个的告别,然后吩咐下人送他们离开。虽然连饭都没吃完,那些客人倒也没怎么为难他,礼数周全,而且还让他们看了场好戏。

秦家的那个少爷秦宇城离开前饶有趣味的看向自己:“云景,你很有趣,难怪我妹妹喜欢,我决定要交你这个朋友了,有机会再来拜访。现在再见了。”

怎么这里的人都喜欢自说自话?明心是,这人也是。云景一头雾水,自动忽略了那句“难怪我妹妹喜欢”。叮嘱了云安好好照顾云深,就准备继续接下来的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琦红已经被卖了,所以前一章会改个bug。

等一下还有一更。看到太早童鞋的肯定,略略有些兴奋,哇咔咔咔~\(≧▽≦)/~

☆、寿宴(下)

云景前些日子无意间看到大夫给秦梅香开的方子,发现上面根本不是什么安胎药,只是用来调理经期的。他之后去打听了一下,一点银子就让那大夫把什么都招了。

只是没想到那夹竹桃花粉的致幻性这么强烈,她自己就把什么都招了。原本是想激怒她,毕竟神经麻痹的状况下想要一直装得温柔贤惠还是有点困难的,让云穆看看对方真正的样子。等会儿他再“无意间”提点云穆秦梅香假怀孕这件事,不怕他那渣爹不发怒。最后他再把那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账本拿出来,秦梅香的好日子,大概就真的到头了。

虽然现在少了中间那一步,不过效果是一样的,不,也许会更好。毕竟云穆非常重视脸面,今天被当众弄得下不了台,肯定不会轻易原谅对方了。

下人提着瘫软的秦梅香走进大堂。云穆看着她头发散乱,衣着不整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虽然这次做得过了点,但这女人毕竟陪伴了自己将近十五年,阿猫阿狗也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人。他现在还能想起刚见秦梅香时,对方含羞带怯的表情。

只是自己现在的颜面受了损失,而且她也的确是要陷害云景,自己该怎么罚她才好?

云景看着云穆一脸犹豫的表情就知道他有点想原谅秦梅香了。这渣爹自以为多情,其实只是好色,不下点狠功夫完全没办法让他对那女人真正失望。

“父亲,我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话,对父亲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前日不知什么人给我送来了一本账本,我以为是恶作剧就没理,只是早上随意翻看时却发现了点问题。”云景说着,瞟了跪在地上的秦梅香一眼。

云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女人听了这话浑身颤抖了起来,他直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回事?快说!”

云景垂着头,把怀里准备好的账本递过去:“还是您自己看吧。”

云穆翻开账本,发现这是府上最近两年的财务明细,跟平时自己去看的很不一样。按照这里的记录,就一年前,府上就一共给秦梅香娘家支出了差不多两万两白银,好几个店里赚的钱都用在这个上面,还有外郊的好几块地也被送出去了。他之前一直奇怪为什么店里的生意突然差了那么多,自己去巡视的时候反而觉得没什么变化。他现在终于知道了。

前几年,他看秦梅香也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就让她帮着自己,去年更是几乎把所有的事都交给她去做,自己只偶尔去查个账本什么的。他没翻完,但也知道之后记录的这些账目会更多。他把账本使劲扔在对方脸上,脸上涨的通红,胸口也因为巨大的怒气而上下起伏。

“混账!贱人!”他上前狠狠地踢了她几脚,“来人啊,把家法拿来!不,不用了,你们马上把她送到到勾栏里去。竟然骗了我这么久,嗯?你也真够能耐的。”

“老爷,不要把我卖到勾栏里去,不要啊!去那里还不如让我去死。呜,呜,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秦梅香把妆都哭花了,看起来好不狼狈。她转头拉着云雅的裙摆:“雅儿,雅儿,你快求求你爹,不要把我送到那个地方去,快啊!”

云雅显得有些恍惚,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秦梅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心里竟没能升起多大的波澜,就好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似的。顺着那力道跪在了地上,那是她的生母,她无法想象那个总是穿金戴银的女人被别人糟践的样子。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父亲,求您。”

云穆显然气得不轻,他以为假怀孕已经是那女人唯一一件欺骗自己的事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不想轻易饶了那女人,可想到她是云雅的生母,看到平时宠爱的也很孝顺的女儿跪在地上请求自己,却又有点心软了。他看向云景:“云景,你觉得该怎么做?”

秦梅香一听,又转头抱着云景的腿哭泣,请他饶了自己。

云景心里冷笑,你现在求我饶了你,那时候你怎么不想着饶了云深?

“姨娘既然不愿去勾栏,念在她为了云府也操劳了十几年,不如送她去郊外的院子,让她签了卖身契直接为奴吧。这样既是惩罚,也是给了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我偏不让你如意,既然不想当妾,那就一辈子做婢吧。改过自新?那也得看我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云穆点了点头。

秦梅香瘫软在了地上,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为了给云穆做妾,她当时费了多大的功夫,现在临到了却成了一场空,一场空啊。云雅却坐在地上,仿佛松了一口气。

云景可不管这些,解决了一个心头刺,他现在心情大好。回到院子的时候,还克制不了脸上的笑容。他刚一进屋,一只小八爪鱼就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了过来:“景,你,笑了,嘿嘿。”

最近这些日子,云深被自己养得胖了些,连头发都柔顺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点肉嘟嘟的感觉。此时不像平时那样安静,脸上带着憨笑,那种无辜呆萌的表情让云景想到了自己曾看过的萨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