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做梦就好了,一觉醒来一切都能回到原点。
聂照还未来得及多想,小姜月就吭哧吭哧哭起来,仰着头,哭得跟个皮薄馅大的包子一样,颤巍巍的粉都要溢出包子皮儿,张开两?只手?臂要人?抱。
他眼前发黑,真想把这倒霉孩子扔出去,但思及是姜月,还是生生忍下来,硬着头皮伸出胳膊,拍拍她?的头,以作安抚。
小孩软得没骨头,像毛毛虫,他连碰一碰都生怕弄坏了。
当年流放的时候,他倒是背过聂浮光,本来一路都是聂除风带着的,后来除风病死在半路上,浮光自然落在他身上。
浮光早产,那时候都已经病得半死不?活,和一兜子人?骨头装一块儿,他也过得生不?如死,唯一能做的就是时不?时挤出来点血喂喂他,照顾不?了多精细,后来没过多久也死了。
可见?这样养孩子是不?行?的。
也正因为聂浮光死在他怀里,他又讨厌小孩又怕带小孩。
“你还认得我吗?能不?能说话啊?你是只有身体变小了还是真全变成小孩了?”聂照轻手?轻脚趴在床上,和她?面对?面对?视着。
姜月还是哭,打?蛇随上棍地抓住他的手?指,一点话也不?会说,谁知道她?还认不?认得聂照。
这下聂照是真的犯了愁,如此诡谲之事必定不?能告诉别?人?,若是再请个人?来照料她?,万一哪一日突然又变了回来,又不?知要传出去多少?风言风语。
这孩子,恐怕也只能他自己带了。
她?依旧在哭,恐怕是得哄哄。
聂照僵硬地伸出手?,右手?托住她?的脖颈,左手?抱起,轻轻抱在怀里晃了晃:“别?哭了,别?哭了……”
……
成,不?听,还哭着呢,甚至越哭声音越大,从一开始的呜呜咽咽,变成扯着嗓子嚎,聂照冷汗都滴下来了。
以前他想过,若是有个孩子该是多可怕的事情。姜月那样好带,还是十?几岁来的,他都带得欲生欲死。若是不?幸随了他,那就有的瞧了,日子鸡飞狗跳指定没半点安生。
他绝不?允许家里有第二个人?比他毛病更多。
只是眼下看来,姜月也不?是自小就好带的,至少?现在闹腾人?的紧。
聂照一边把人?抱起来哄,拍着后背,一边担忧,若是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难不?成还得将人?重新养大?
那成什么了?从夫妻变成父女?还是卿卿十?八我四?十?八?
聂照一想就浑身恶寒,他不?要脸也断不?能这样不?要脸。
他眉头紧锁,头发蓬乱,衣襟半敞,忧愁地抱着孩子满屋转。
要死了要死了。
可怎么也哄不?好,任凭他用了多大的耐心温言软语,小姜月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滴答滴答滚出来,他就手?忙脚乱给她?擦,再大的不?耐烦只见?她?那张脸也就全散了,聂照心尖上让针扎了似的,疼得不?行?,猜测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仔细用脸颊贴贴她?额头,却也不?热,心下更焦。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小姜月哭得院落外行?人?都听见?了,其中?一个妇人?终究不?忍心,扣门喊道:“里面怎么有孩童啼哭不?止?大人?怎么也不?哄哄啊?”
姜月一直哭,外面的拍门声就一刻不?停。
聂照急急忙忙抱着她?出去,应声后托着姜月伏在自己肩上,另一手?开了门闩。
逐城现在大半定居于此的都是外乡人?,所以都不?怎么认得聂照,妇人?亦是如此,她?抬手?就要抱姜月,被聂照侧身躲过去,警惕打?量她?:“你做什么?”
妇人?尖叫:“哎呦,孩子饿了你都不?知道喂喂,怎么当爹的?还问我干什么?你说干什么?孩子娘不?在家,喂点米汤也行?啊!”
聂照讪讪的,还是不?放心把姜月交出去,只应付:“知道了,多谢。”然后将人?送走,手?忙脚乱地熬煮米汤。
小米熬出一层米油来喂给孩子喝。
吃饱后,姜月就不?哭不?闹了,倒是很?好带,软乎乎地贴在聂照怀里啃手?,睁着葡萄样的大眼睛打?量他。
聂照不?喜欢小孩的,但姜月在他怀里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喜欢,看得心软软的。
怎么不?好带?好带的!
他伸出食指,姜月就自己抓了上来,啊啊地和他说话,聂照就笑着嗯嗯回她?,用脸颊贴贴她?的脸颊:“斤斤,我的小斤斤。”
妇人?临走前嘱咐了他许多,聂照按照那妇人?临走的指示,喂完米粥后竖着抱起姜月拍嗝,没多一会儿,她?就安详睡着了。
孩子睡着后要放回床上,不?然总抱着睡习惯就离不?开人?了,会越来越不?好带,聂照犹豫许久,还是没舍得放下,一直抱在怀中?。
小孩子喝奶时间长了,身上都有股子萦绕不?散的奶腥味,聂照嗅了嗅,忍不?住照着她?脸上狠狠亲好几口。
聂照想得很?开,惊疑过后除了有些失落,竟觉得这样也很?好,凡事有利有弊,姜月自此在他身边重新养着,就不?会再重蹈覆辙,经历在姜家那些事了,这次她?一定一生平安。
聂照弄了个简易襁褓,把人?抱起来,带着去采购了。
先得买只羊,不?然吃奶是个头疼事儿。
聂照又去成衣庄买了些柔软的布料,好回家做衣衫襁褓和尿布。
付完钱从成衣铺出来,正巧撞上阿泗,他今日休沐,阿泗见?聂照,眼睛一亮,炸声:“巧了!怎么今天自己出门?”
聂照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小点声儿,阿泗走过去,瞧见?他怀中?安睡的孩子,兀地尖叫:“老?天爷!!!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聂照前跨一步,左手?狠狠揪住他的嘴,让他闭嘴,托着姜月的右手?轻拍,安抚差点儿被吵醒的孩子。
阿泗嘴被抓成鸭子嘴,心情终于稳定下来,四?下打?量一边姜月,啧啧称奇,用气音惊异地向聂照询问:“你女儿啊?长得跟姜月真像,怎么无?声无?息就生了?生了也不?叫我们去喝喜酒?都这么大了瞒得够好啊?姜月呢?怎么不?见?她??”
他再次绕着孩子转了一圈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又惊又惶恐地悄声问他:“一直不?公开,该不?会这孩子是姜月和谁生的私生子吧?她?私奔了,孩子留给你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