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土壤,名不正言不顺得来的位置也很不容易坐稳,多的是甘愿被利用牺牲的傻子跟随所谓“天义正道”队伍添乱,到时候别说对外御敌了,自家内部都应付不来。
大盛这些年虽有长进却依旧算不得十分强盛,外敌仍在,暂时经不起内里大乱。这也是为什么齐王明明有着随时推翻那两位的实力,却不急着这么做的原因。他平时看似狂妄嚣张,其实做的事都是踩着线的,当然,王妃的事除外。
晏煜廷把美人们都打发离开,道:“这些跳出来的不过是台前戏子,你们盯紧明华宫那边,其他的不用管。圣上心中有大盛一切都好说,若他老糊涂了只为一己私利,我也自有道理。”
幕僚们唯唯应诺。
倘若是曾经的他,这会儿或许会上那边的当,现在他还有什么要害是看不清的。
本来还打算等些年再动手,既然东宫那边这么迫不及待自取灭亡,那他也不一定非要挑所谓最好的时机,就提前含笑收下这份大礼吧。
声讨齐王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
就连楚府里的下人们也忍不住私下议论,可一见着主子们或者是赵嬷嬷他们,便不敢再提起一个字了。
在府里议论外头的事是忌讳,尤其那齐王的事更是忌讳中的忌讳,绝不能让夫人听到。
顾锦年也无心管外头,除了看孩子学夏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想办法弥补囤粮花费的亏空。
楚君澜也知道她囤粮一事,让她尽管用府里账上的钱。顾锦年答应了,却不敢用太多。
如今夫妇间几乎无话不说,她自然知道每年账上那一大笔惊人花销是做什么的。养军队极其耗费,又是根本之事,她不能顾此失彼。
横竖做生意是她的老本行,还有往日所不及的便利庇护,不多赚些说不过去。
顾锦年结合上辈子的经验考虑许久,最终决定暂时把其他不那么重要的生意都停了,集中人手与娘家人合作,单开一条专贸丝布走西洋的门路商线。
顾家在与京相邻的青州本就有许多常年合作的桑户与织户,人情关系都是熟的。此处山谷居多,地狭且瘠不宜耕种,人多以蚕桑为生。但成气候的大户很少,多是散的人家,产出不稳,收入也受限。
顾锦年直接在当地设统收的商行,不但收本地人的东西,又买下许多房屋集在一块儿作为丝房,雇人手统一采集喂养纺织,大大提升了效率与收获。
因顾家的名头在商行中风评极好,大家看这架势便知道少说几年内货物是不愁卖的,便大胆地增种桑树,留蚕种。有心扩充但没本钱的也不愁,丝房那边大方表示钱物他们出,只要他们肯出力增产,将来卖货时再扣也不迟。
这个消息一出,许多失去田地的闲人,附近州府的流民,还有遭灾或者北边逃难的人都渐渐往青州来了。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只剩一条命,这丝房待遇极好还不是死契,顾家出了名的仁厚,这样好的机会,谁不肯来碰碰运气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太平补真散
楚君澜得知此事后,对顾锦年的胆量颇为欣赏。
他道:“你们顾家人向来喜欢做长线的赌事,你不愧是最像老太爷的孩子。”
顾锦年笑:“那也是因为手里本钱多才敢折腾,要是那种等米下锅的,只恨不得当日就见钱,哪敢放长线钓大鱼?我早已做好打算,钱在外头多转几圈盘活了当地诸般买卖,即便最后没回到自己手里,一路养活不少人口,长久来看也是好处。”
两人正说着,外头禀大少爷求见,顾锦年连忙让他进来。
许源进来给二人行过礼,问安过后,便是找他叔父求几味难得的上年份药材,说是朋友生病所需,外头一时寻不齐全。
楚君澜道:“我不怎么管库房里的东西,你问你母亲,她比我清楚。”
顾锦年想了想:“人参咱们府里多的是,其他几样也不难,就是犀角这会儿不一定有。前些时你大舅那边缺,找到的都给了他们了。你是要配什么药?说不定我手上有现成的,就不必再巴巴儿的找犀角了。”
许源道:“是宫中御医开的药方子,叫太平补真散。”
顾锦年问:“你那朋友可是气虚酒伤之症?”
许源一愣:“是。母亲如何知道的?”
顾锦年不好说是上辈子许衍之晚年用的药方,只能换个人名告诉:“我手下有个老管事也是娘胎里带的气虚毛病,平时好好养着倒是没什么,就是不能太过劳累和喝太多酒。他免不了应酬,年轻的时候还好,老了就扛不住了。你那朋友应该上了年纪吧 ?”
她记得许衍之就是一直应酬到这个年纪开始撑不住,需要换这个药的。
许源顿了顿:“他……不到三十。”
顾锦年道:“那就是酒喝太狠了。与其辛辛苦苦配药,不如叫他少喝些。”
许源道:“我们何尝不劝呢,大夫也劝,偏偏他也是个免不了应酬的人,不得不喝。”
顾锦年微微蹙眉。
楚君澜问她:“你手里可有这个药?”
顾锦年道:“记不大清了,晚些让琥珀在箱笼里找找看,若是没有,我让人去自家药铺子找犀角现配。源儿你不用再管这个,忙自己的正事去,我这边有了药就叫人拿给你。”
许源感激谢过了母亲,告辞离了正院,径直到顾秋兰处,一进门就说恭喜。
顾秋兰问:“恭喜什么?”
许源笑:“还瞒我呢,听人说你在我那宅子附近买了一间小院儿,虽只有二十来间房,却是前庭后院样样景致皆备,不但住着舒服,往后咱们见面说话儿也更便利。”
顾秋兰笑:“前儿才买的,还没来得及说。难不成你也开了花楼,消息这么快!”
许源道:“难得乔迁新居,要不要到时候摆酒请母亲过来坐坐,也让她散散心。”
顾秋兰道:“那里房屋浅,还不够装她身边那些护卫的,勉强要她来,姑父还要怪我不懂事。等改天我发了大财,买了和你那府里一样深阔的宅院再说。过两天我摆酒,你来喝一杯。”
小红端了茶来,两人说说笑笑,话题渐渐转到了齐王一事上。
许源问:“朝上的议论我听父亲提起过,这事花楼那边都是怎么说的?”
顾秋兰道:“左右无非说是太子和那齐王斗法,嫌他功高震主,怕夺了他的储君之位,故意要生出些事来收拾他。”
许源笑:“这话头听着像是对太子不利,想是有殿下的人在推波助澜。”
顾秋兰道:“也未必。人都不是傻子,齐王打胜仗前大盛是什么样,如今又是什么样?当年伪盛仗着辽人撑腰时不时犯事,搅得一片人心惶惶,豺狼四起。如今各处太平,贼匪也稀了。那太子自己没用又不能容人,许多人都对他不满呢。把齐王彻底扳倒了,将来辽人来犯,难不成他去吟诗作对劝退敌军吗?”
许源噗嗤笑了。
比起那些认死理的臣子,寻常市井百姓的看法更多着几分简单粗暴和务实。齐王要反,他们未必赞成;可太子要除了齐王,他们是绝对不赞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