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衍之看着朦胧的天光,神情令人难以琢磨。
尤倪儿得了高福的妙计指点后,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针线活计上。
她买来许多料子针线,又特地找了一位老绣娘指点,用心着意熬油费火,终于做出了一个荷包。
荷花儿夸赞不已:“姑娘心灵手巧,做出来的这个比外头绣庄卖的还精致呢,老爷看了肯定喜欢。”
尤倪儿笑:“就知道哄我,多年不做这个东西,线脚歪歪扭扭的,勉强看得过去罢了,哪里能和外头的比。”
她不禁在心里头想,那盒子里的荷包是什么样的呢?
老爷那么一个讲究的人,想必是十分精致稀罕的绣品吧,普通针线哪里能入他的眼。
想到这,尤倪儿不由得叹了口气,下意识揉了揉手里的荷包。
她问荷花儿:“高福可曾说过,老爷什么时候过来?”
荷花儿摇摇头:“说是老爷最近身子又不大好了,估计得有一阵子出不了门。”
尤倪儿心里一紧:“怎么回事,不是前些时才好的吗?”
荷花儿愁眉不展:“高福偷偷说,主要还是酒喝多了。外头应酬也就罢了,私下不禁是最坏身子的。大夫和老太太都劝过,都没用。但凡平时在家里一个人少喝些,病根早就去一半了。”
尤倪儿叹了口气:“老爷最孝顺不过的一个人,要是连老太太都劝不动的话,别人更没辙了。”
荷花儿出主意:“要不,姑娘你想想法子?老爷也就听你的劝。”
上次姑娘一开口,老爷就答应少喝几杯,受宠之人到底是不同的。
尤倪儿微微一笑:“他又不天天往我这来,就算我劝得动,也只管那一会儿的用。”
话题又兜回了死胡同。
主仆俩想半天,最终想出了一个双全的法子。
尤倪儿亲手做了一提盒清淡好克化的滋养点心,把那荷包小心包好了,一并让高福送到老爷那里去。
高福拿着东西进里间时,许衍之正披衣靠在榻上,自己同自己下棋。
他的美貌本就偏文弱之风,如今带着几分病色,青丝随意拢着,微落几丝于额前,更添几分碎弱清丽。
看到这一幕,高福不由得暗想:老爷这般风姿容貌,京中能赛过的男子实在是少。难怪那几个外室和守活寡差不多,却这般死心塌地,只想留在老爷身边呢。
许衍之注意到高福手中的东西,问是什么。
高福回过神,忙笑着道:“这是那尤姑娘托小的来送给老爷的探病之物,说是亲手做的点心和荷包,老爷要不要看看?”
第四百七十一章 讨齐
许衍之收回目光,继续落子:“你最近和那边是不是来往得太密了?”
高福身子微微一颤,腰弯得极低,连忙辩解:“小的天天跟在老爷身边,哪有功夫和其他人来往?这些东西是她们自作主张派人送到府上来的……”
许衍之道:“她们偷偷送你银钱东西的事我不是不知道,不过是看你还算忠心,平日里也辛苦,才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可如今你竟纵着她们把手伸到我这边来,是不是有些过了。”
高福一下子跪下了,头磕得震天响:“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往后再也不敢了,求老爷给小的最后一次机会!”
许衍之并不打算给高福机会。
然而不久后便有一场凶险搏杀,不宜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用熟了的知根知底之人暂时不要轻易变动的好。
等事情结束了,再打发掉他吧。
许衍之道:“起来吧,只当是长个教训,往后办事分清主次。”
高福感激不已,连连表忠心。
出了书房院子后,高福看着手中的东西,有些懊恼。
本想直接丢了,可又觉得对不住那边两个,索性命人包好了退回去。
不几日,京中平地起雷。
原本温和保守的太子一派忽然对齐王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近百朝官联名上书弹劾,列举齐王数十条重罪,包括对两宫不敬,府邸逾制,私蓄死士亲兵,强占民女等。
其中许多指控证据确凿,又牵扯到旧年事情,一时间哗然。不知何人纠结民间数百文人在茶楼等处顶盘鸣冤,造势传言,与朝中应和,逼着圣上给出态度与交代。
明华宫内亦是不安稳,薛贵妃在圣上耳边吹了不少风,说齐王有不臣之心,皇后则称病不见人,没有下场。
齐王府的幕僚们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连夜同入王府,询问晏煜廷该如何应对。
只见晏煜廷不紧不慢饮酒,看着手中抄来的弹劾书文,道:“我何时强占民女了,这府里的妖精们哪个不是自愿跟我的?”
他怀中美人娇笑:“可不是么?姐妹们打都打不走,一心只想跟着王爷,外头的人尽是胡说。”
其中一个幕僚有些汗颜。这还是外头那些人不敢给楚首辅没脸,不然就直接说强占臣妻了…
“殿下,这次风头非比寻常,只怕还有后手,若置之不理恐沦为被动。”
无论圣上那边是否有心保齐王,事情闹得大了,即便是安抚众心做做样子,也不可能让这边全身而退,多少要让些步。
关键就在这让步,大概率是冲着王府亲卫来的。其他罪状其实都无伤大雅,最要命的便是死士亲兵那一条。
先前罗总兵的人马都落在了殿下手里,后头又不断招扩训练,如今京中与附近驻扎军士四成是齐王的人,御护军与东宫亲卫加起来才不过二成,剩下的东厂那些人又是向来作壁上观的。别说太子心惊胆战,只怕圣上也不能安睡。
除非殿下不介意往后一辈子都背负一个谋逆篡位的罪名,否则这个时候还是要忍气吞声一些,听旨做出退让。
大盛重文轻武,民间风气亦是迂腐。许多文人从骨子里信奉嫡长君臣那一套,不太能接受能者上位的理念。偏偏这些人簇拥又多,还酸倔,砍了一个激化催生出十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