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酒店暖气开得很足,周遭环境嘈杂,无论他躲到哪里去,都能撞上想要奉承他的人。但那天晚上的情形却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重现,沈淮序总觉得自己还在雨水里泡着,羽绒服的重量还压在他身上。
乔澜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力气大到想要把两个人镶嵌在一起,能听到骨骼挤压的声音。
乔澜说,我愿意,我想成为被你时刻带在身上的玩偶。
还说,不可怕,你的爱是顶天的好东西。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越是执着的东西,越会事与愿违,”沈淮序把脸埋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相同的沐浴液味道,有种风雨俱来前的安定,“他今天敢吓唬你,明天就敢动手。你不要说这是法制社会,你比我更清楚,没什么是钱买不来的。这半年,都快成我的心病了,我每天想,最后成了真……怎么能不害怕?”
乔澜没有说话,他无意识地在沈淮序脖颈上蹭脸,似乎有一道湿润的水痕被蹭掉了。
“所以你回家去住,不要再跟我住了,”沈淮序抱得越发紧,喃喃说,“在我解决这件事情之前,我们俩先不要见面了。”
乔澜开始发抖,他颤声问:“什……你什么意思?”
沈淮序没法再说一遍,他心如刀绞,起身去给乔澜收拾东西。他的衣服、书、用惯了的东西,甚至连欢喜的阿贝贝都没有忘记,很好地放到箱子里。
乔澜在他身后有点崩溃地问:“你不是说,有事不会再逃跑了吗。这算什么?是要分手吗?”
沈淮序没有回答,下一秒桌子上的水杯在他脚边摔得支离破碎。
等沈淮序回过神,司机已经把他送到乔澜家楼下了。
他喝得酒不多,但在名利场里滚了一遭,满身都是酒臭味,把自己熏的头重脚轻,差点走不成直线。即使这样,也不看路,眼睛盯着安静的手机,乔澜的聊天框自从那天之后就没再有新消息了,始终定格在最后一句,他回答乔澜什么时候带欢喜去打疫苗“明天去”。
最后大概是乔澜自己带孩子去的。
他轻手轻脚地从电梯里出来,站在乔澜家门口。夏天之后,又一次靠在门口的电表箱上,不同的是,这次门内很安静,像这个城市的千家万户一样,一家人各做各的事,不互相打扰中又带着温馨。沈淮序自己在黑暗的楼道里站了一会,转身走进楼梯间,坐了下来。
晚上十一点半,他的手机只剩下21%的电。
他没想联系乔澜,来这里只是为了离他更近一点。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醉了,脑袋很晕,脸贴在冰凉的扶手上也没有清醒多少,还是内兜里的那块怀表盒子始终硌在他的心口窝上,让他有点实感。
手机电量还有10%的时候,屏幕上的时间数字走到了“02”。沈淮序动了动麻木的双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跺脚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不断回档,声控灯一楼一楼地亮起来。
三点多,手机电量耗尽,沈淮序和衣歪在楼梯口,刚准备闭眼,忽然感觉胸口震了一下,他蓦地睁开眼,不是错觉,胸口的……“狗链”真的在源源不断地震动!
紧接着,他就听到乔澜家大门滴滴打开的声音。
这一刻沈淮序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反应了。他遵循着本能把装有感应器的链子紧紧摁压在胸口上,心脏逐渐和震动声同频共振。他躲在楼梯间,听着乔澜反复按电梯和焦躁的来回走动,感觉自己的心重新动了起来。
万籁静寂地深夜,就连乔澜手机听筒里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淮序尝试着站起来,但因为一个姿势太久,整个人已经僵了,他歪了一下,大衣扣子在磕在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电梯间里一下子就没动静了。沈淮序眼睁睁看着安全门被缓慢地打开,对上乔澜通红的眼睛时,他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砰砰砰!
“……宝贝儿,”沈淮序清了清嗓子,有些生疏似的冲着乔澜张开手臂,“是我。”
乔澜抹了把脸,没动。
沈淮序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有点紧张地说:“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乔澜瞪着他:“睡不着。”
“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太冷了。”脱下大衣要给他。
乔澜不要,他宁愿缩着肩膀,冻得发抖,也不想要沈淮序的衣服。
沈淮序的心逐渐冷却,他已经厌烦自己了?不想再和他有一丁点联系了?
沈淮序低下头,鼻音很重地又喊:“宝宝,我刚从宴会上回来,”他祈求地说,“我很想你。”
安全门外电梯打开又关上,胸口震动的链子也停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到乔澜清浅的呼吸声。
片刻后,乔澜吸吸鼻子,瓮声说:“再说一遍。”
“嗯?”沈淮序竟然磕巴了一瞬,“我想你。”
乔澜说:“……过来。”
下一秒,沈淮序的怀里扑上来一个人,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他的西装外套上。沈淮序用大衣裹住他,忍不住亲他的眼睛,唇角极为珍惜地轻轻贴在皮肤上。他跟乔澜额头抵着额头,静静看了半晌,十五天,一个考试月都过去了。他们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乔澜皱起脸,恶狠狠地说:“我讨厌死你了,沈淮序。”
第56章 沈淮序,我要做
“小心点!”乔澜打着手电走在前面, 听到沈淮序踢到箱子的声音,回头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问:“你能不能看路?”
沈淮序忙不迭地点头, 再往前走还是不看,只顾着盯着乔澜的背影。他原本对这栋房子很熟悉,但小舅舅回来之后不知道又添置了什么, 格局有些变了。
进入乔澜的房间, 还没来及开灯,他就从身后猛地抱住乔澜,静静抱了好一会, 乔澜拍开他的手, 打开落地灯。
暖黄色灯光笼罩住房间,霎时驱散黑暗, 给人披上一层黄金盔甲。沈淮序定定地打量乔澜十几天不见, 他的脸色不太好,黑眼圈很重, 不知道有多久没剪头发了, 可能是刚才在枕头上压的, 后脑勺上的发丝凌乱地到处乱翘,显出孩子气的弧度。
乔澜站在他面前, 皱眉翻了下他的衣领:“在外面坐了多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沈淮序说:“宴会结束就来了。”
“怎么不给我发信息?”
“……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理我。”
“确实不想,”乔澜抱住欢喜,不让她往沈淮序身上跳,“你现在滚吧。”
即便这么说,但沈淮序对上他的目光, 还是感觉心脏像被打了一拳,里面赤裸裸写着“要是真敢走就死定了”。
他笑了起来, 刚想抓住乔澜的手,就被他坐下去的动作避开了,沈淮序静了两秒,没跟着坐下,而是解开西装扣子,蹲在乔澜面前,双手扶住他的膝盖,轻声喊:“乔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