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胳膊上包的什么?你晚上睡觉敢仰躺着吗?头上肿起来的地方不疼了?”沈淮序倏忽提高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阿满是在哪里接到的你?”
乔澜移开视线:“就是在学校……”
“在学校里吗?”沈淮序扔掉筷子,加重语气重复问道。
对于乔澜委屈的眼神他一点都不惊讶,惊讶的是他自己完全没有停下的念头。他现在就是想跟他吵一架,当然质问不是他的目的,这是一种方式,不然乔澜永远也意识不到他处在什么样的危险中。这一刻他前所有的感觉疲惫,他想,再来一次这样的事,自己说不定会发疯。
如果自己不是处在这种背景里,和乔澜就是普通的情侣,或许也会有争吵,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床头吵架床尾合……如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天寒地冻,值得庆祝的结课夜晚,他们可以带阿满去外面吃饭,火锅或者其他热乎的东西。然后回到家里,把地暖开到最大,穿着短袖选一部喜剧看看,睡前再聊点什么。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我说什么你根本不听!我说了那么长时间,你也没上点心,我让你在教学楼里等着,为什么要自己回家?”沈淮序越想越觉得生气,他第一次对乔澜吼了起来,“我说话是他妈放屁吗!”
“我没有自己回来,我就是在楼下等……”
“好,你七点半下课,阿满今天班会七点放学,他赶到学校最快也要七点四十五,然后你们俩从教学楼往外走,说不定八点能在校门口遇上我,”沈淮序深吸一口,他发现自己竟然这时候还能清晰有逻辑地分析,“那你告诉我,七点四十六分我接到阿满电话的时候,你们在哪出的事?”
“……”
“是在学校里面吗?”
乔澜低下头开始扣手,他和沈淮序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些许,欢喜伏在他膝头,压低嗓子冲沈淮序低吼,被乔澜捏住嘴筒子。
“如果不是在学校里面,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其实也没有走很远,我和阿满是在学校门口遇到的。”乔澜故作轻松地说。
李满也在旁边帮腔:“就是保安室门口,我还跟保安打了声招呼……”
“需要我明天去问问保安吗?”沈淮序打断他,转向乔澜,一字一顿地说:“我问的是为什么?”
乔澜看着他,抿起唇角,眼睛开始变得水汪汪的。
他说,我在外面很冷。
他说,我以为这么久了不会有事。
他说,沈淮序,你不要瞪着眼看我。
沈淮序就很想抱住他了。他张开手臂,仍由乔澜环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力气大到像是泄愤,要咬下一块肉来。他又想起,回来的时候忘记调节暖气温度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冷,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也结上了一层霜,冷得他想发抖。
“对不起,我不该吼你,”他紧紧抱住乔澜,一只手把他按在自己胸膛里,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发尾,“我是不是有点奇怪?明明是因为我,我没有保护好你,结果竟然在怪你。”
乔澜摇摇头,没有回答,头发蹭在沈淮序的脖颈上,激起毛茸茸的痒意。
“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关在家里,”沈淮序认真地说,“或者放进我的玻璃罩里,这样就没人能伤害到你了……我以前想变成你身边的一只飞虫,但现在又觉得还是你成为玩偶,让我时刻带在身上才好……我是不是太可怕了?”
沈淮序嗓音沙哑低沉:“可能我就不是个好东西,才会这么阴暗地幻想……乔澜,爱是这样的,真的对吗?”
第55章 当情种没有好下场
沈淮序穿着定制的西装, 站在人来人往,热闹喧天的酒店大堂,脸上始终挂着面具般的笑容。
这次集团庆典可以说是他第一次以长孙的身份在公司露面, 极为重要,原本该准备的更充分些,但他已经接连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21天可以养成习惯, 但没人告诉过他, 缺少这个习惯的适用条件,又该怎么办?
“哥,”沈煜白从狐朋狗友的簇拥下脱身, 举着酒杯绕到沈淮序身侧, 自说自话般跟他碰了下杯,“听说你前两天和爷爷吵架了, 因为什么?”
沈淮序表情不变:“你不知道?”
“聊聊天嘛, 总要起个话题,”沈煜白打量他一番, 轻浮地笑道, “脸色这么难看,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说着,他揽着沈淮序的肩转了个方向, 兄友弟恭地冲他指了下十点钟方向柱子后面站的一个年前男孩,他面前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男孩很快面色飞霞,极快地扫了眼沈淮序所在的地方。
沈淮序看着那男孩和乔澜有两三分像的侧脸, 在他走过来之前一把箍住沈煜白的脖子,带着他走向舞池, 一边凑近了,在他耳边低声冷哼:“我的好弟弟,我有时候真分不清楚你是聪明还是笨。”
沈煜白面不改色:“……什么意思?”
“你想往我身边塞小情人,还要找个跟他像的,”沈淮序嗤笑一声,“我给你指条明路怎么样?”
他说着,没再看沈煜白,冲着前方摇摇举杯致意:“做一百件麻烦事,不如你跪到他面前求他跟我复合,”他停顿一秒,语气讽刺,“你太心急了,弟弟。”
沈煜白没有接话,兀自沉默了一会,避重就轻地说:“如果你需要,我也不是不可以。跟你分手了,他会出国吗?”
沈淮序恰到好处地握紧酒杯,似乎真的在为这件事恼火。
沈煜白话锋一转:“别担心,哥,今天的慈善拍卖展品你看过了吗?”
沈淮序看着他,没说话。
“里面有一只祖母绿怀表,做工设计都很精细,外面还镶了一圈钻石,价格也没有很贵,是个小玩意儿,拿来送人再合适不过,”沈煜白好像真心在帮忙出主意,“当个礼物,送给嫂子,说不定能讨他欢心。”
讨他欢心?当然,这很有必要。沈淮序听见心底的声音说,但乔澜想要的并不是这一块表。
一个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即使价格再高昂,送到乔澜手上的那一刻,也不会被赋予什么特定的色彩。相比较而言,乔澜大概更想要他在身边安稳幸福的生活,但眼下的问题解决不了,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跟踪伤害他的人,逃避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
在警察进展缓慢的时候,沈淮序忍无可忍,选择了最笨的方法他去找了爷爷。听完他的叙述,老人并不惊讶,只问他要证据。但哪里有什么证据呢?除了路面监控里那个没有露脸的男人身影,一切都他自己的推测。
爷爷摊开手,心平气和地问,你怎么能确定他遇险不是因为他们家,而是因为你弟弟?沈淮序知道,一旦人主观上不想承认这件事,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沈淮序当时熬了几个通宵,吃了一袋子水果糖,脑袋很木,并没有多余的感觉。只听爷爷在他背后说,别跟你爸一个样,当情种没有好下场。
冥冥中,声音和他问乔澜的话重合,爱应该是什么样的?他爱乔澜,不想让他经受风吹雨淋,难道也是错了?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生病了,强制占有欲,变成了他感受爱的唯一方式。
沈淮序手里拿着祖母绿怀表的拍卖成交确认书站在散场的宴会大厅,宾客正在陆续离开。
他从贴身衣兜里摸出手机,微信消息被顶在最上面,最新一条是江岸一分钟前发来的,问他大年初四要不要到他家去斗地主。李满发了几个和欢喜在玩拔河的视频,里面有一闪而过的乔澜。沈淮序接连点了几次暂停,看了半晌,才不得不承认,只有乔澜没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