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嗤地一笑,伸手将他的脑袋往下摁,直截了当地亲了上来。上次青天白日里在饭桌前也来过,那时虽没人,也叫人忐忑。这回不一样了,幽微的夜,交心的长谈,带出了彼此有今天没明天的放纵。他没经验,全凭天性驱使,冲动出了笼,奔腾呼啸着,将春去秋来多少遍都未敢宣诸口的情愫肆意宣泄释放。他本能地搂住她腰将她提起来,转了个身,换她靠着槅扇,长公主这才觉得磕得慌,挪开唇喘着气指使他,“去榻上。”

他乖乖听话,抱着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放下,俯身贴上去,动作又蛮横起来。长公主许久没经历过这般没头没脑的热情了,仰头几乎要笑,拍了拍他的背,指引他解开衣带,低声诱他,“来,往这儿亲。”

他埋头下去,拿出做学问的态度虚心习学,千般万般尽心尽责地舐着,半晌撑起身哑声问:“殿下,是不是这样?”

长公主胡乱地点下头,又引他往下一处进发,“继续。”

一路指引,很快便不用她教了,他循着她的反应调整战术攻城略地,轻重缓急地作弄,也能叫长公主神魂颠倒说不出话。二十五岁的雏儿,一遭食了滋味,难得激起他的胜负欲,红着眼说再来,非得要得到长公主的夸耀才肯罢休。

“臣如何?”

“你......啊......”这回换长公主语不成调,恍惚中感慨周给事文武兼备,从前看过他骑马,姿仪很漂亮,换个地方一试,果真好腰力。

一夜没怎么停,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失之交臂都成倍地补回来,直到窗纸上漏下朦胧微光,方才回到现实中。依偎着在榻上回魂,长公主捋着他的鬓发,轻声问:“后不后悔?”

他闭眼听她的心跳声,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耀武扬威的皮囊下,这才是真实的她,细腻而娇脆,凤凰偶尔也可以停下来小憩,他能做她打盹时的一片荫。他是太子妃的兄长,太子与他妹妹情意甚笃,没名分不要紧,只要有夫妻之实,他多少能为她此生波澜壮阔的高飞,添一张安全的网。

“臣不悔。”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人前他们照旧半生不熟,公事上若有分歧,朝堂上也会吵得毫不留情,逼得太子都出面调停。回到公主府则是另一番光景,白日里吵得越凶,晚上做得越狠,多奇怪的相处之道,可对他们而言就是如鱼得水,不亦乐乎。

后院里的相公们一个个都由长公主保举做了官,放出了府去,却再没来新人。周立棠问她:“殿下后不后悔?”

长公主没他那么多心思,后院空空纯粹是近来青年才俊质量不高,没看上眼,自然不会勉强。他颇得她欢心,就暂且这么用着吧,反正她事忙,人多了她没空应付。

周立棠觉得甚好,若能一生如此,已算圆满。只是家中父母不能总瞒着,他择日摊了牌,周如晦与程夫人已经算开明了,可骤然听见这样的消息,还是吓得不轻。

周如晦丧眉搭眼地灌茶水,他悉心栽培的好大儿,一声不响就去给人倒插门了,没名没分的,上哪儿说理去?赵家得了他一个女儿还不够,又饶进去一个儿子,当臣子的真是委屈啊。

周如晦一味地唉声叹气,想起长公主的威名,又担心起儿子的将来。

“你在殿下跟前得宠吗?不得宠就上点心!脾气那么大,趁早改改吧你!可别一把年纪了还被赶出公主府,到时候讨不着媳妇,只能孤独终老,老子可不管你。”

儿子是要不回来了,那这周家门庭怎么办呢,没人传继右仆射那满肚子为官的绝学,实在是朝廷的损失。程夫人恍了半天神,最后拍板,“从族里过继一个吧。”

过继的人选还没挑中,长公主却怀了孩子,听完医官诊脉,周立棠喜得不敢置信,问长公主:“是臣的吗?”

长公主横他一眼,没搭理他的废话。这孩子来得意料之外,她难得感到些许无措,沉吟了片刻道,“让这孩子姓周吧,送到右仆射身边养育,好不好?”

周立棠感念她的心意,可这也是她的孩子,哪有母亲愿意与孩子分离。长公主却没那么大的执念,乐得有人分忧,“右仆射与夫人将两个孩子都养得这么好,本公主会什么?还是交给能干的人吧。”

或许等过两年,她不那么忙了,再生一个孩子养在公主府也不错。

第74章 if线:睿王(活得好好的)

蹙金绣瑞草的红盖兜头罩了半晌, 从那薄绡经纬间的透孔望出去,灯火摇红,炉香烟软, 一切都失了真。

殿宇深阔, 帷幔轻飘着,上头垂缀珊瑚, 间或磕碰出琳琅细响, 伶仃无依的,倒是应和了自己此刻的心境。

越棠掩在广袖中的双手不觉紧了紧, 给自己壮胆。

如今的世道,早不作兴盲婚哑嫁了,偏她不凑巧, 几次与睿王见面的机会都没赶上。禁中六月间下了赐婚的旨意, 到年尾腊月里成婚,当中小半年的功夫, 有乞巧节、中秋、皇帝万寿, 她是定准的睿王妃,花萼楼开宴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奈何不是睿王办差去了, 就是她头疼脑热, 总之没见成, 囫囵就捱到了今日的亲迎礼。

没见过面也不打紧,越棠心宽,爹爹与阿兄都认可的人,她没什么可挑剔的。

那位睿亲王有个好名声, 京里凭谁提起他,都是满口的称赞。只不过说什么的都有, 儒雅随和啊,嫉恶如仇啊,勇猛果敢啊,都是好口碑,差得却有些远,可见不尽不实,不能全信。但不管性情如何,睿王那副形容却是众口一词的,丰神俊朗、风骨磊落,无一不是顶好的话,大约真不赖。

适才在青庐帐中行礼时,越棠隐约窥见一点他的姿容,一片红晕中五官瞧不真切,身架子则是分明的,挺拔如劲松,纵然满身繁复累赘的锦绣,都掩盖不了那举手投足间的清嘉气韵。

观礼的人群哄闹,惊鸿一瞥来不及深究,此刻静下来,反复地品咂那个身影,倒品出了一段深长的余韵,还有些微的忐忑。

往后就要同这个人共度一生了......越棠满以为自己对婚姻是无所谓的,不过换座府邸过日子,彼此面上过得去就好,等见到真章,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分期许。新婚之夜啊......越棠局促地磋磨了一下指尖的红罗。

“王妃,”身边的女使忽然躬身小声唤道,“您饿不饿?奴婢伺候您用些点心吧。”

越棠略感错愕,没言声,微微摇了摇头。

说话的是王府的掌事女使,见状温和笑着,只是劝:“是王爷亲自吩咐的,不叫王妃拘束,要用什么尽管吩咐奴婢们。前头客多,若王爷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也请王妃松散些,若累了就崴倒睡一阵,不打紧的。”

没料想睿王如此心细,连这等碎末小事都记得吩咐一句,越棠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一分。

上了年纪的管事婆子都在外间侍立,里间只有自己从周家带来的两个小丫头,并这位说话的女使,越棠决定领王爷这份情,也不必费周章,抬手向案上略一指,轻声道了句“劳驾”。

女使悄没声取了碟果子过来,越棠垂眼看,是蜜馅儿,简单的点心也做得小巧精致,圆滚滚的正好入口。女使递过一方帕子,越棠正牵袖,却听外头有了响动,殿门开阖,带进来一阵风,吹得帷幔翩翩然,错落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引着一群人往里间来。

越棠忙垂下眼帘,屏息凝神等他靠近。来人在她身边坐下,袍角从她眼前拂过,混杂着雪松般清冽而幽微的香气,在这漫天的喜庆里卓尔不群,又莫名有一点熟悉。

且不容她多想,后头跟来的外命妇们喜气洋洋地说着吉祥话,仆妇捧来一个漆盘,两半匏瓜里淌着琥珀光。越棠不善饮,很怕这一瓢下去便上头失态,端起来抿一口,好在竟是甜甜的,没什么酒劲。饮过合卺酒,又由礼官指引着绞发,两捋青丝缠着红绳拧成一股同心结,埋在枕下,这就算礼成了。

命妇们笑着告退,只听身边人简短地说了句“看赏”。他有着好听的声口,如金石般清越悠扬,底气沉稳。越棠漫漫地想,或许是个可靠的人,隐隐又觉奇怪,那莫名的熟悉之感更盛了。

仆妇上前来收拾喜褥上的彩果和喜钱,却被睿王一把挥退,“都下去喝一杯喜酒吧,这里不必伺候。”

周遭霎时静下来,越棠还没来得及紧张,眼前一晃,盖头便被他信手撂开了。一张的俊秀脸赫然杵在她面前,温和地笑了笑,“累了吧,有哪儿不舒服没有?”

越棠愣怔看着那张脸,实在太过惊讶,舌头直磕绊:“怎么......怎么是你......”

“王妃好记性。”他扬唇笑,眉眼柔和清亮,“正是小人。”

同满京城的女郎一样,越棠在闺中时也常上东西市闲逛,除了姑娘家爱的小玩意,还喜欢踅摸些闲书,各色书斋都去过,最满意的是一家叫做“鸿图斋”的。鸿图斋有位书博士,见识广博,说话又得趣,每回去,她都会同人聊上几句,谁能想到他竟是堂堂一品亲王。

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千般滋味横亘着,可时机不对,越棠暂且按捺不去分说,只留下一点庆幸。不论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总归两人曾说过好些话,眼前人不再是陌生人,多少叫人松一口气。

她也笑起来,“王爷好兴致,小小一间书肆都亲力亲为。”

“富贵闲王么,往后你就知道了。”

捅破了这层前缘,两人的关系乍然就拉进了,越棠先前的忐忑消散大半,笑着与睿王自如对谈,倒像是相识已久的老友。坐在榻上各自拆头、解发冠,因女使都被遣了出去,越棠兀自对着铜镜摸索,万分小心,还是叫那凤钗的流苏勾住了头发,一拉扯疼得直皱眉,睿王瞧见,正好有了上手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