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的泪水瞬间如决堤的洪水,泪如雨下。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他这个样子去山庙?他生着病怀着孩子,没有悉心照料,没有温暖陪伴,只剩绝望的未知,无异于去等死!哪怕就此陪他隔离在这屋子里也好,生死都在一处,我怎能眼睁睁放他一人离去!
“我不会同意的,你别想了,先吃东西。”我咬着牙,态度坚决。
他却似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许我近身,情绪愈发激动,大声叫着要我出去。
无奈之下,我只能缓缓放下碗筷,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小寒,你一定要吃,我就在门外守着你,别怕。”说完,我缓缓退出门外,倚着门框,满心悲戚与忧虑,望着屋内那道单薄的身影,心里纠结万分,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我们有孩子了。于此刻病重的他而言,这究竟是希望之光,能燃起他求生的斗志;还是沉重噩耗,让他压力倍增、心生绝望,我全然没了主意。
我在门外守了一夜,满心都是屋内许简寒虚弱的身影,破晓时分,才缓缓起身,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暗暗发誓:哪怕病魔再凶,我也绝不松开紧攥他的手。
轻手轻脚推门进屋,见许简寒合着眼,眉头仍皱得死紧,似还在与病痛苦苦缠斗。我凑近,温声喊他:“小寒。”他眼皮微微颤动,却无力睁眼。
我端起又热了一遍的粥,舀起一勺,在嘴边轻吹,“多少吃点,有力气才好得快。”
他别过头,干裂嘴唇嗫嚅:“怕传染你……”
我眼眶一热:“我生死都愿陪着你,还怕这点?”说罢,固执地把粥递到他唇边,这次,许简寒没再抗拒,艰难咽下几口。
喂完粥,我扶他靠坐起来,背后垫上软枕,在他的坚持下给我们互相都戴上了口罩,我握着他的手,跟他讲村里疫病渐稳,哪家婶子又送来补药,桩桩件件,琐碎却暖心。
许简寒偶尔“嗯”一声,目光柔和些许,我知这些家常能给他慰藉。其间,我瞥见他下意识护住腹部,心下一动,终是决定暂时瞒下孩子的事,先全力助他对抗疫病。
黄老大夫每日都来,眉头紧锁,翻遍古籍、试遍药方。有次带来新药汤,黑褐浓稠,气味刺鼻。许简寒喝了直干呕,我心疼得抱紧他,轻抚后背,黄老大夫满脸愧疚:“孩子,良药苦口,这药对驱散疫寒有奇效。”
我接过碗,哄道:“小寒,就当为我,再试试。”他深吸口气,仰头灌下,冷汗瞬间沁出额头,却硬是咬牙忍住没吐。
夜里,许简寒烧又起了,滚烫身子不停颤抖,牙关咯咯作响。我急得团团转,拿湿帕一遍遍擦他额头、脖颈降温,口中喃喃:“撑住,求你撑住……”
他迷迷糊糊攥住我衣角,“冷……”我毫不犹豫脱了外衣裹住他,紧紧相拥,用体温暖他。
就在我心急如焚、紧紧抱着许简寒的时候,窗外狂风骤起,吹得窗棂哐当作响,似是暗夜恶鬼在咆哮,更添几分凄惶。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短暂照亮屋内,紧接着“轰隆”一声惊雷炸开,仿若天崩地裂。许简寒在这剧烈响动中猛地一颤,双眼圆睁,大口喘着粗气,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似被恐怖梦魇死死缠住。
我抱紧他,声声安抚:“小寒,别怕!我在呢!”
他却眼神空洞,仿若深陷无尽黑暗,喃喃低语:“孩子……咱们的孩子……保不住了……”声音颤抖,满是绝望。
我心瞬间揪紧,他知道自已怀有身孕?!
第35章 熬过一劫
我陪着许简寒一夜,接近黎明他才终于不再反复发烧,被我拥在我怀里昏沉睡去。
我珍惜地搂着他,等待他下一次醒来。
至于孩子的事,我俩像是默契十足地达成了无声协定,谁都不敢轻易触碰,好似一提,那好不容易稳住的平静就会瞬间破碎。
我这两辈子加在一起,好像总有经历不完的绝望,每每觉得柳暗花明之际,生活总是要给我沉闷的一棍狠狠打下来,让我跌落谷底。
我突然就丧失了所有的斗志,周大哥带着孙平等人来过,让我把手里的活交给他们去忙,留下来照顾许简寒就行,我感激不已。我自主将我家院子隔离了起来,对周围进行了一番消杀之后就待在许简寒身旁陪他。
此刻我不再关心外面的疫病如何发展,也不再关心口罩消毒液这些事情,我一整天都围着许简寒,我给他熬粥,凉了又热,给他擦洗,凑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许简寒偶尔醒来,眸中水汽氤氲,满是缱绻柔情与揪心担忧,哑着嗓子劝我:“怀川,这儿危险,你快走,别管我。”
我眼眶一红,倔强地摇头,心里委屈又坚定:我怎能抛下你?让我走,绝不可能!他抬手要给我戴口罩,我偏头躲开:“没了你,戴着这劳什子还有什么用!”见他抗拒我靠近,我便趁他睡熟,蹑手蹑脚挨过去,轻轻环抱住他,像是抱住了全世界,满心祈愿病魔莫要再折磨他。
他被我都动静吵醒,终是妥协了,指尖颤抖着捧起我的脸,滚烫的泪落在我手心,哽咽道:“怀川,你怎就这么倔呢?万一染了病可如何是好?”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贪恋这片刻温热,声音带嘶哑:“我也不想啊,可我一想到要离开你,哪怕一步都挪不动。许简寒,我这般没用,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他急忙摇头,眼里满是疼惜:“别乱说!我只是心疼你,满心盼着能给你个安稳的家,我一直在这样做,到头来却总让你担惊受怕。”闻言,我心底酸涩与暖意交织,原来,他一直知晓我心底最柔软的渴望,我两辈子加在一起享受的家人关爱太少了,我没有归属感,我只想要一个我自已的家而已。
“你知道吗?有个地方和这里完全不一样。”我搂着他想要把我的秘密告诉他。
他歪着头贴着我的胸膛,微眯着眼,掌心不经意间覆盖着腹部,轻轻的开口,“什么样的地方?”
我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不知道里面的小家伙还有没有机会长大,然后来这个世界看一看。
“那儿不分哥儿,只有男女两类人。科技发达得超乎想象,拧开水龙头,清澈自来水‘哗哗’直流,不用再费力担水;摁下开关,屋里瞬间亮如白昼,蜡烛都成了稀罕玩意儿。”
“电?”
“对,一种……能量吧,可以用它照明,做饭,制造温室,制冷……总之很方便。”
“还有呢?”
“出行更便捷,汽车‘嗖’一下就跑远了,比马车快上数倍。那里没有帝王将相,人人平等,孩子们都能进学堂读书识字。”
“真好啊。”
“只是种田的人已经很少了。”
“啊,那人们吃什么?”
“有个了不起的人发明了一种水稻,非常高产,总之,很少有人吃不上饭,贫富差距仍旧存在,但物质生活要丰富得多。”
“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太懂,不过那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我以前很讨厌那个地方。”
“现在呢?”
“现在觉得,如果能带着你去那里就好了?”
“因为那里没有疫病吗?”
“那里有很多厉害的大夫,有科技,有仪器,有好多药……”
就在这一瞬间,我的脑间突然闪现了一个念头,回忆起这疫病的种种症状,忽冷忽热、高热不退,上吐下泻,偶有湿疹爆发,像极了现代提及的“疟疾”!从前只当新闻读过,此刻却成救命稻草。曾经听过的说法便是青蒿能治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