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这边大功告成，热气腾腾的奶茶被盛进木桶里，许简寒也已利落地将出摊要用的家伙什收拾妥当，一一码放在挑担里：干净的竹筒、舀奶茶的勺子、备用的炭火……万事俱备，时间紧迫，不容耽搁，我们锁好家门，迎着朝阳，大步迈向镇上。虽说怀揣着对新品的期许，可毕竟是初次试水、新尝试，心里头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许简寒想必也是同样心境，只是我俩心照不宣，一路上都强装镇定，脸上挂着轻松笑意，谁也不愿让对方瞧出自已的紧张与担忧。

前些日子在镇上“踩点”观察时，我就瞅准了一条绝佳巷子两旁密密麻麻分布着好多家锅子店。此地人流量大得惊人，食客往来穿梭，如过江之鲫。这些食客，大都是舍得为舌尖美味掏钱的主儿，兜里银子充裕，消费意愿高。再者说，热辣滚烫的锅子下肚，那股子火辣劲儿从舌尖一路烧到嗓子眼、下腹，谁不想立马灌上一口冰凉爽口的甜汤，中和辣味、祛祛燥热呢？就这儿了！我笃定地想着，和许简寒找了个敞亮宽敞的墙角空地，放下担子，摆好架势，准备开张大吉。

哪曾想，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得很。虽说昨日使了点“投机取巧”的法子，提前造了造势，可今儿个仍是门可罗雀，往来行人大多行色匆匆，顶多瞥一眼我们的小摊，鲜有人驻足询问。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生意毫无起色，我心急如焚。思来想去，症结在于大伙不知道我们卖啥玩意儿呢！得，吆喝起来吧，把招牌打出去，让路人都知道这儿有香甜可口的奶茶售卖！

可真要扯着嗓子吆喝，我却犯了难。许简寒自是不能喊，他本就无法言语；就算他能开口，我哪舍得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扯着嗓子叫卖，平白受旁人异样目光打量。至于我自已，上辈子虽说在不同行业摸爬滚打过，啥苦活累活都干过，可叫卖吆喝这事儿，还真没干过。我本就不是外向张扬的性子，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面吆喝，属实有些拉不下脸、难以启齿。

就在我咬咬牙，准备豁出去的时候，巷子口几个推推搡搡、嬉笑打闹的孩子闯入眼帘，瞬间给了我灵感。我赶忙朝他们招手，三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带着满脸好奇，小跑着过来。我给许简寒使个眼色，两人默契配合，拿出提前用开水煮过消毒的竹筒，满满盛上奶茶，递给孩子们，笑道：“请你们喝！”

“这是啥呀？”孩子们接过竹筒，凑到鼻尖使劲闻，小脸上满是疑惑。紧接着，小心翼翼抿上一口，刹那间，眼睛瞪得溜圆，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好喝！甜甜的！”

“还香喷喷的嘞！”

“里头还有软乎乎的东西，嚼起来可带劲啦！”

见孩子们这般反应，我和许简寒相视一笑，蹲下身，跟他们打起商量：“小家伙们，要是你们能帮叔叔一个忙，往后每天都请你们喝一竹筒，咋样？”

大点的孩子胸脯一挺，拍着胸脯保证：“好嘞！叔叔您说吧！”

我指了指他们手中奶茶，耐心解释：“你们喝的这个叫奶茶。待会儿就在这条巷子里来回跑，帮叔叔喊几句话，每天都有奶茶喝！就喊‘快来喝奶茶，日予甜的奶茶香浓醇厚，回味无穷’，记住没？”我一个理科生，平日里跟数据、公式打交道，哪懂广告文案呐，绞尽脑汁憋出这么句简单直白的广告词，但愿能管用。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说罢，三个孩子手捧竹筒，一路蹦蹦跳跳，扯着嗓子高喊：“奶茶奶茶，快来喝奶茶，日予甜的奶茶香浓醇厚，回味无穷！”稚嫩童声在巷子里回荡，清脆响亮，瞬间吸引不少路人目光。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有零星几个行人结伴朝我们小摊走来，满脸好奇地询问：“这儿是卖奶茶的吗？”

我们忙不迭点头：“是是是，二位可要尝尝？”

“刚在前头听人说街上出了个新鲜玩意儿，不知啥样，特来瞧瞧。多少钱一份呐？”

“五文钱一竹筒，要是喝完归还竹筒，还能抵扣一文钱呢！”

“行，给我来一份尝尝。”

“好嘞，您稍等！”我激动得手心冒汗，小心翼翼灌好一杯奶茶，递到客人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见那姑娘轻轻抿一口，砸吧砸吧嘴，又灌上一大口，明显吃到珍珠，嚼得津津有味，随即绽出满意笑容：“哟，这玩意……这奶茶，真不错！你们快来尝尝！”

旁人纷纷围拢，七嘴八舌打听：“啥做的呀？”

“闻着像茶，还有奶香呢！”

“关键是不苦不膻，好喝！”

成了！就这么着，在首位客人的热情带动、现身说法下，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源源不断围拢过来，摊位前渐渐排起小队，人气爆棚。

眨眼间，午饭时间到，巷子里各家锅子店热气腾腾，辣油香气弥漫四溢，勾人的馋虫大发。不少食客一手捧着我的竹筒奶茶，大步迈进锅子店；也有人懒得跑腿，站在店门口吆喝一声，我便麻溜送进去。一时间，我俩从起初的无人问津，变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虽说忙碌，可心里头那叫一个美，干劲十足。

只是初出茅庐，到底经验不足。第一日带出来五十个竹筒，本想着绰绰有余，哪成想，忙中出错，有时光顾着盛奶茶、收钱，忘了跟客人叮嘱回收竹筒的事儿。眼瞅着奶茶见底，最后一算，卖了四十杯，竹筒只收回27个。而且我头天不敢多备货，只带了两个半桶奶茶，没成想供不应求，好多慕名而来的客人扑了个空，满脸扫兴，直言白跑一趟。我心里却暗自窃喜，供不应求才好呢，说明咱产品有市场！也算是饥饿营销了一把。

嘴上只能一个劲儿赔笑道歉：“实在对不住，今儿个准备不足，明日劳您再来尝尝！”

收摊一算账，奶茶五文钱一竹筒，扣除收回竹筒抵扣的17文，净赚183文，刨去羊奶、茶叶、木薯粉等成本，纯利润将近百文。虽说不多，可对这初次出摊而言，远超预期，开门红！我满心欢喜，捏着钱袋子，盘算着往后日子。转头看向许简寒，只见他额头挂满汗珠，脸颊被热气烘得红彤彤的，想必也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到这儿，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说好要让他过上好日子，结果今儿个还跟着我饿肚子，太不像话！

“走，咱去吃顿好的，庆祝今儿个首战告捷！”我拉着许简寒，兴奋提议。

他却连连摇头：“回去吃吧。”

我抬手擦去他额头汗水，心疼劝道：“不差这一顿，今儿个高兴，吃顿锅子，咋样？”他还是摇头，手指向街对面一家不起眼的面摊。

我哪肯依，佯装霸道：“我做主了，就去吃锅子！”说罢，拉着他找了家小而干净、收费亲民的锅子摊，寄存好挑担物品，寻个靠墙清净位置坐下，点了份微微辣的小份酸菜锅子、一个凉菜、两碗绿豆汤。这会儿过了饭点，店里没几个人，上菜速度贼快，热气腾腾的锅子连着小炭火炉子一并端上桌。虽说夏日围炉吃锅子，热上加热，可那股子麻辣过瘾劲儿，让人欲罢不能。大汗淋漓间，我夹起一筷子肉、菜，放进许简寒碗里，笑着催促：“多吃点！”他腼腆一笑，低头认真吃起来，我瞧着心里暖烘烘的，愈发坚定要多挣钱，往后不必为一顿饭瞻前顾后、精打细算，只因囊中羞涩只能选个小地摊。

吃饱喝足，打道回府。路上，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复盘今日出摊情况，总结经验、查找不足。“光顾着卖，连个招牌都没摆，客人净问咱卖啥，太耽误事儿！得赶紧把之前合计好的‘日予甜’招牌做出来带上。”我皱着眉头，满脸懊恼。至于材质嘛，用布最简单便捷，可总觉得轻飘飘、不够分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用木板，厚实显眼。写字我不在行，许简寒书法好，让他来写“日予甜奶茶”五个大字，我负责在旁边添上俏皮可爱的奶茶简笔画，打造一块独一无二、吸人眼球的招牌，也算咱小摊一大特色。

再者，卖吃食得讲究卫生、注重细节。竹筒要回收，往后一开始就得跟客人说明白；自家竹筒上也得做好记号，省得混淆、闹出不必要麻烦。

回到家，许简寒直奔“踏雪”而去，小家伙窝在角落，可怜巴巴的。许简寒轻轻抱起它，掌心摩挲它毛茸茸脑袋，“踏雪”呜咽几声，往他怀里拱了拱，已然跟他亲昵起来，却还是有些怕我。我也不恼，转身去砍竹子，准备多做些竹筒备用；许简寒则坐在桌前，用水在木板上练字，一笔一划，写了擦、擦了写，力求完美，打算满意了再用墨汁勾勒。

直至傍晚，招牌和竹筒才大功告成。我在竹筒中间精心刻了个连笔“tea”，简洁大方，旁人瞧不懂啥意思。许简寒投来狐疑目光，我挠挠头，瞎编解释：“这是我自创符号，代表‘茶’，专属于咱俩的小秘密，旁人不懂！”他听了，嘴角上扬，欣然接受这说法。

夜里，我把新赚的钱郑重其事扔进藏钱瓦罐，“叮当”几声，清脆悦耳。此前卖野猪、草药、鸡枞菌、蔬果，罐子里慢慢有了分量，如今加上奶茶盈利，愈发沉甸甸。我美滋滋地盘算着，再攒攒，就能翻盖房子、给家里添置新物件，还能在城里租个铺子，到时候带着许简寒进城，他喜欢啥咱就买啥，让日子越过越红火！想着这些美事儿，这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梦里都是未来幸福生活图景。

第22章 见师父

在那之后我又从旁人口中得知需要办理一些官方手续，所以赶紧去专门衙门部门补齐了，我们的小摊就这样稳稳扎根在那条热闹街巷的固定位置，每日清晨，伴着第一缕阳光，我和许简寒便挑着装满新鲜奶茶的担子匆匆赶来；暮色四合时，才伴着余晖，满心欢喜脚步轻快地收摊回家。眼看着生意日益红火，收入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手头愈发宽裕，我的心思也愈发活络起来。那挑担虽说轻便，可容量有限，遇上客人多的时候，供不应求，还得来回跑好几趟补货，费时费力。思来想去，我一咬牙，决定找镇上手艺精湛的木匠定制一架小巧玲珑的移动推车。

我怀揣着满心期许，将脑海里构思许久的设计图画了又画，力求简单直观、一目了然。许简寒在旁，时不时歪头提点几句，目光专注认真。好在木匠师傅经验老到，手艺娴熟，没几日，小推车便大功告成。崭新的推车摆在眼前，我绕着它左看右看，满心欢喜模样和我上辈子常见的移动奶茶车相差无几，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专门设置了储存奶茶的木桶，一格格分隔开来，珍珠、红豆等配料也有专属小格子存放，互不干扰；还巧妙预留一格小炉灶，天冷时，燃起炭火，能随时加热奶茶，让馥郁奶香、醇厚茶香氤氲不散，热气腾腾的奶茶捧在手心，暖身又暖心；天热时，撤了炭火，专售冰凉爽口的凉奶茶，清凉沁脾，解渴消暑，保准叫路人一饮而尽、直呼过瘾。有了这“秘密武器”，往后无论是骄阳似火的盛夏，还是寒风凛冽的冬日，咱这奶茶生意都能稳稳当当，销路无忧。

一来二去，每日出摊收摊，忙忙碌碌却也充实满足。点钱算账时，看着那一笔笔进账，扣除成本后还能余下不少碎银，心里别提多踏实了。家里那只藏钱的瓦罐，原本空荡荡、晃悠着没几分声响，如今被铜钱、碎银塞得满满当当，愈发沉甸甸。手头宽裕了，底气也足了，那些压在心底许久、不敢想的事儿，慢慢都能提上日程了。就说盖房子吧，老旧茅屋每逢雨天，外头大雨倾盆，里头小雨淅淅沥沥，潮湿阴冷，住得憋屈。如今，积攒够了银钱，翻盖新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美梦。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件要紧事得办。许简寒打小没了亲娘，父亲离世后，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待他疏离冷淡，毫无亲情可言。在这世上，若说还有真心关怀他的长辈，当属从前教他医术的黄老大夫了。我心里清楚，这份情谊珍贵难得，定要牢牢维系住；再者，我也有自已的私心黄老大夫医术精湛，德高望重，在镇上人脉广、威望高，与他交好，往后不管是求医问药，还是打听个消息、寻点门路，都方便不少。

这一日，收了摊，夕阳余晖将我们身影拉得老长。我们手脚麻利地将小推车、用过的竹筒杯找地方妥善存放好，而后拎起提前备好的大包小包一只肥硕母鸡、二十颗圆润鸡蛋，还有些糕点、茶叶之类，直奔黄老大夫那儿去。本想着去医馆碰碰运气，却被学徒告知，今儿个是黄老大夫每月雷打不动的休息日，不在医馆坐诊。无奈之下，我们转而前往黄老大夫家中，穿过熙熙攘攘的闹市，拐进一条幽静胡同，寻到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

我上前叩门，清脆敲门声回响在静谧胡同里。“谁啊？”门内传来黄老大夫中气十足、洪亮有力的声音。我和许简寒相视一笑，我清了清嗓子，高声回应：“黄大夫，小子庞怀川携夫郎简寒，特来拜访您！”

话音刚落，里头便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门栓“哗啦”一声抽开，大门缓缓自里打开，黄老大夫笑容满面，眼角皱纹都透着亲切：“哟，快些进屋来！”可目光一扫，瞧见我们手里大包小包，顿时收敛笑容，板起脸，佯装嗔怒：“你们俩这是做啥？忒不会过日子了！手头才攒几个钱呐，经得起这般挥霍？”

我挠挠头，故作憨厚模样，笑着打哈哈：“无妨无妨，些许心意，不值一提。”边说边悄悄给许简寒使眼色，暗示他赶紧进屋，别听老大夫念叨。哪成想，许简寒却像跟老大夫串通好了似的，一个劲儿点头，目光里满是赞同，大有借师父之口点醒我的意思。我无奈摇头苦笑：“得嘞，你也好久没跟黄大夫唠嗑了，先进去陪陪老人家说说话，今儿个晚饭我来操持。”

黄老大夫一听，当即摆手拒绝：“那哪成啊？你俩是客，哪有让客人下厨做饭的道理？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我这老头子不懂待客之道！”

我赶忙解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是简寒的长辈，我与他既成夫妻，夫夫一体，孝敬您老人家那是天经地义、分内之事。”???

黄老大夫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番话，脸上神色缓和下来，旋即舒展开笑颜：“哟，小子有心了！成，既这么说，今儿个我就倚老卖老，托个大。小寒啊，过来，师父给你把把脉。”

我目送师徒二人进了屋，转身拎着食材钻进厨房。心里盘算着，就三个人吃饭，不宜铺张浪费，做得精致可口些便是。黄老大夫平日里独居，想来饮食也是简单朴素，我便打算炖个色泽红亮、软糯入味的红烧肉，再煮上一锅鲜香浓郁、滋补暖身的鸡汤，凉拌个清爽可口的茄子，配上一碟油炸得香脆酥口的花生米，就着小酒，边吃边聊，惬意自在。

正值盛夏，厨房里热气腾腾，炉火灼灼，恰似蒸笼一般闷热。我汗如雨下，正忙得不可开交，许简寒悄然走进来，轻轻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细莹白、仿若羊脂玉的腕子，伸手便要帮忙。我摇头制止：“别，我一人忙得过来，就仨人吃饭，吃不了多少，没打算多做。你去陪师父说说话吧，别在这闷热厨房里待着。”

他却执拗地坚持：“师父刚喝了点茶，这会儿在躺椅上养神呢。我瞧你一人忙活太辛苦，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