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1 / 1)

“没事,”克拉维娅花了点时间调整表情,“我和你估计的差不多,只是想多问问确认一下。”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菲埃特和谢普森欲言又止。

“或许我们当时该说点什么。”深夜,本源之书在精灵为它做的针织摇篮里忽然出声。

被吵醒的小蛇动作缓慢地夹夹眼睛,它在半梦半醒中缠紧身边的黄魔晶:“但我们说什么才合适呢?”

草药味的空气中,菲埃特沉默不语。

……

天气一日日地变得炎热,而教皇宫改建而成的珍宝馆中始终没有新的消息传来。霍莉尝试进行占卜,但除了一个模糊的虚影,半魅魔没有获得更多的讯息。许久见不到母亲,四旋角的小豹子们变得有些躁动,霍莉每天都要费尽心思地安抚她们的情绪。

街头巷尾的讨论中,人们开始忍不住地为探险小队的情况忧心。报刊上的旧闻被他们翻来覆去地查看,停滞在数天前的报道几乎能被关心的群众们全文背诵。

克拉维娅的行动倒是一切如常。早起-工作-午休-工作-晚餐-工作-睡觉,持续数天,女巫的生活轨迹比精灵在时还要规律。不熟的人也许会觉得克拉维娅挺自律的,但了解她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个原本志在养老、不时摆烂的女巫最近究竟有多么反常。

察觉到她掩藏在平静下的焦虑,皮皮甚至特意从自己和阿莫斯租下的小屋里搬回城堡里住。

“你要揉揉青柠味的小猫咪吗?”洗过澡的皮皮从长凳上站起来,她把自己的小脑壳塞到克拉维娅手中,“已经被风吹干了哦,洁净又香软,摸一摸还有利于放松心情。”

坐在小花园中的某个角落,克拉维娅碰了碰皮皮的耳朵尖。“今年的夏天有点漫长,”女巫看着身边茂盛的植物,“我常常觉得已经在夏季生活很久了,但日历却并不这么认为。”

冬雪还没有完全消融的时候,克拉维娅就和精灵约定好要在夏天做些有趣的事。可是,新的季节如期前来,写着愿望清单的纸张还在卧室的门上贴着,那些等着被一样样完成的想法却没能等来履约的主人。

克拉维娅甚至有点不敢回卧室。

盖着枕巾的小精灵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但它的金发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白金色,软软的皮肤也慢慢显现出干裂的木纹。像是有人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它替换成一只粗制滥造的玩偶娃娃,日复一日,它的身上显现出褪色的破旧感。

第123章 圣母像

猩红的血液从教皇宫的穹顶蜿蜒而下, 流动的液体飞速腐蚀掉阻拦在它面前的所有事物。金质的灯台滴滴答答地融化,惨白的骨骼从蜡烛的内部掉出。绣着神官感化异教徒场景的巨幅挂毯被墙壁吞噬,像是在临死前醒悟的傀儡, 毯上众像眼神惊恐。

帕利希提已经分辨不出时间。成股的血液顺着他手中的光剑淌下, 耳边的呼嚎声愈演愈烈。和队友们失去联络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在被囚入水晶球的前一秒,两枚垂死挣扎的神格碎片猛然爆发出能量。

碎片们在马上就要被彻底封印的时刻断尾逃生。两粒平日里恨不得生啃了对方的碎粒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短暂联盟,它们一前一后地扎进矗立在庭院里的圣母像。

如同某种不祥的预示, 圣像头顶的花环在碎片附身后猛然跌落。搏命的困兽孤注一掷, 数圈灼眼无比的光晕几乎在瞬间覆盖住整座珍宝馆的范畴。铺天盖地的白光向探险小队的队员们涌来,即使紧闭双眼,那无孔不入的光线依然令人感到刺痛无比。帕利希提短暂地失去了对外界的探知能力, 世界仿佛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唯有自己和手中的弓戈。

滚烫的光芒之中,精灵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即将在强光下灰飞烟灭的鬼魂。泪液生理性地冒出, 它们聊胜于无地试图在致盲的光线下保护眼眸。本能地执剑格挡, 兵刃相撞的声音让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梦境挽救了他的生命克拉维娅送给精灵的戒指发挥了意料之外的作用。危急时刻,这枚简单的环戒成为了叩开幻境的钥匙, 斑斓的梦境在强光下化做一袭足以遮蔽的斗篷。被黑夜的羽翼围拢承载,精灵在下一轮攻击到达之前踏入幻梦的保护圈。

那是一片浩瀚的森林,没有被这个不告而来的访客惊扰, 茂盛的植物依旧在风中摇曳着月光的歌声。银角的小鹿将他引至深处的湖泊,羽翼漆黑的夜鸟在树枝上不紧不慢地整理羽毛。清凉的湖水让精灵慢慢镇定下来,安然的晚风中, 灼痛的双眼在不知名的药草气息中重新视物。

幻境治愈了他的伤口, 跟随夜鸟走向离开的大门, 偶尔抽到他身上的藤蔓让精灵想起克拉维娅和他单方面吵架的样子。

……

温馨的回忆在幻境破碎后戛然而止。帕利希提重新回到现实中时, 华丽宏伟的教皇宫已经变成一片血海中的地狱。像是落入某个贪婪的胃袋, 周遭的所有都在叫嚣着吞噬、分解与毁灭。

珍宝馆的护卫们被圣母像心满意足地吞吃入腹。流下铁锈味的泪水,石像膨胀数倍的腰身在它吐出团在一起的盔甲后重归纤细。“生命的逝去令人惋惜。”它哀伤地启唇,然后残酷地露出尖锐的獠牙。踩断遍地的矛枪和禁制,血肉的滋养下,它曼妙地呼唤起它的孩子。

蹲在屋檐上的怪物雕像们在圣母像吹出一阵尖锐的哨声后挣断锁链,展开畸形的翅膀,它们重叠着遮挡住来自太阳或月亮的光线。竖立在大门两侧的勇士塑像走下底座,它们握着锥形的枪尖,那上面刺满鸟兽或是别的什么的尸体。

被暴动的展品击碎,珍宝馆中的玻璃展柜劈里啪啦地黏合成一条锋利的绞绳。成为圣母手里最得用的惩戒用具,这条绳索轻而易举地拖出躲藏在地下室的护卫长。吊在立柱镂空的洞眼间,护卫长的脑袋和惨叫声一同被绞紧的玻璃碎片割下。

无尽的战斗中,血色再度浸染精灵的衣衫。落败的怪物乱七八糟地躺在精灵脚边,伤害力惊人的敌手被斩断头颅后就变回铜制的本相。满地的破铜烂铁中,帕利希提在战斗的空隙看到了队中的骑士。向彼此靠拢,骑士无意间踏上庭院中的某块砖石。

变故猛然发生。连声惊呼都来不及留下,骑士被陷裂的砖石啃咬得血肉模糊。

陡然下陷的地面在吸食掉骑士的生命后转变成精灵和四旋角通过圣母花环见到的那个水池。像是引发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累积的骸骨在骑士尸身的加入后填满整个干涸的水池。感受到砝码的加重,阴森的链条在池子上方缓慢地移动起来。刺耳的吱呀声中,骑士的身躯在渗出暗黄色的人体组织后迅速干瘪。眨眼之间,池中的尸身只剩人皮。仿佛看到了什么诱人的养料,池中惨白的骸骨争先恐后地钻进这副皮囊。

暴突的骨头从人皮的任何一个空洞中刺出,像是一个被迫装载了太多的口袋,复生的“骑士”每走一步都会歪歪斜斜地栽倒在地。涌动的骨刺从蹭破的皮肤里露头,直到盛放它们的容器在不停的跌倒后彻底破损,这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骨骼才一哄而散。前赴后继地跑到庭院的正中,它们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抽拔成一个诡异而恐怖的白骨王座。

显然,被附身的圣母像对这群知情识趣的骨头感到满意。姿态优雅地坐上白骨王座,圣母像对着帕利希提露出一个阴森的微笑。也许是对匠人雕凿出的形象不甚满意,它半垂流泪的眼睛在一阵角力后彻底睁开。崩落的小石块砸歪骨座的扶手,血红的皮肉慢慢填补起它未被雕刻出的部分。

雾蒙蒙的血色中,帕利希提听到阿比杜和弗朗索的声音。没有更多时间犹豫,精灵、四旋角和弗朗索快速聚拢并背靠着站成一个小小的三角。也许存活至今的只剩他们三人,也许没有。但此刻,计较这些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失踪的队友们以各种可怖的形象与他们相见,附身在圣像上,亟待销毁的神格碎片大大方方地摆出阳谋:它要他们死。教皇宫庭中的一切都可以被它当作支持自己的武器,它要用绝对的力量压制来为自己重临纳提斯的计划献祭。

强敌当前,他们必须支撑起最后一道防线。

“我亲爱的孩子们,”圣母像在骨座上柔和地开口,“你们为什么要与我刀兵相向?”

狂风在它掌中骤起,纷飞的残兵败甲中,时间的洪流在它面前席卷而过。尘埃般的历史被它随手挥散,千百张面孔和呐喊汇聚到它手中并缩减成一条扭曲的披帛。围起这条帛巾,它的手中爆发出一股灼热的光线。三人防备的表情中,熔金般的瀑布从它指间倾泻而出,神殿的虚影在滚烫的光芒中不断上升。

精灵心下一沉。血肉的供奉让碎片们实力大增。

转向阿比杜,圣母像充满诱导意味地向她伸出手:“你来到这里,是为了给提隆和他的军队复仇吗?”

提隆?四旋角的恶魔心中疑惑,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在她临行前,恶魔领主曾在深渊核心旁告知她深渊与神教间不为人知的联系。提隆、提隆,阿比杜的记忆眩晕起来,领主似乎提起过这个名字,但

身上的伤口适时地痛了起来,她精神一悚。

提隆不提隆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领主的指令只是让她协助销毁残存的神格碎片。四旋角知道附着在圣母像上的神格碎片在打什么主意,作为在神殿遗址旁长大的深渊种族,三人中她是碎片最想蛊惑的祭品。

在言语中埋下钩子,进而让她在癫狂中失去理智?半魅魔都做不到的事,这两粒半死不活的残片倒是很敢想。阿比杜的表情里带上明晃晃的嘲讽,把骨刀攥得更紧,她冷冷地看着圣母像褪下悲悯的面具。

销毁神格碎片的法阵至少需要三股气息不同的力量才能启动。看着血泪横流的可怖圣像,阿比杜心下了然,想要完成销毁碎片的任务,恐怕队中不能再经受任何减员。

感受到四旋角的清醒,前一秒还在微笑着哄骗的圣母像骤然发难。在它的号令下。遮天蔽日的石像鬼从宫廷中蜂拥而出,伸着利爪冲向三人,屋檐也被它们巨大的石翅拍碎。

眨眼之间,三人就被乱飞的敌人冲散。来势汹汹的石像鬼极多极密,帕利希提的箭簇铮然离弦,落地的箭支上常常穿着数只被射断的脑袋。精灵试图在混战中寻找队友的身影,但前赴后继的石像鬼很快又阻挡住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