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势跃上它们的翅膀,精灵将硬弓幻化成长剑。砍断它们的脖颈、利爪或是身躯,剑身在碎掉的石块中迸擦出火星。地上的残块越堆越厚,避开石像鬼抓来的动作,精灵在它们想要回撤的瞬间击破对方的包围圈。
一番混战后,重新聚齐?????的三人多多少少地带上伤口。警惕地望着端坐在王座上的圣母像,三人时刻提防着它的下一次发难。不过催动石像鬼攻击似乎让它消耗不少,肉眼可见的,石像的表情变得呆板起来。
“它需要时间恢复,”精灵注意到石像僵硬的躯体正在软化成类人的感觉,“但需要的时间不多。”这是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好在他们现在可以商量一下对策,坏在能让他们思考的时间并不怎么多。
玻璃绞绳、生出意识的展品、散掉又能够再次聚拢的骨头、其他完好无损的怪物雕像以及庭院中沸腾起来的血池情况比预想的糟糕许多。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小队会把三颗碎片分别禁锢起来再将之置入法阵摧毁,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藏在珍宝馆中的两枚碎片为了脱逃将自身再度分裂,吞噬了大量血肉后它们更是已经脱离掌控。
没人能否认,现在的教皇宫已然彻底沦为它的血色乐园。
第124章 时间花园
午后, 克拉维娅从梦中惊醒。
梦中的场景太过逼真,以致于她即使醒来,帕利希提伤痕累累的面容仍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一座萧瑟而破旧的宫廷, 满地的断瓦残肢诉说着惨烈的战斗。一棵树木从小山般的尸体中穿刺而出, 被无形的力量阻挡在外,她眼睁睁地看着精灵的躯体被盘根错节的巨木吸食殆尽。
血液从树身汩汩流出,遮天蔽日的食腐鸟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地上的尸体。黄褐色的天空中隐隐有闪电划过, 狂风呼嚎着横扫庭院里遗留下的一切。精灵的长弓掉在她脚边, 如同某种哀悼,竖琴的旋律在耳侧飘渺地徘徊。
克拉维娅怔怔地望着地毯上的花纹。
雷雨交加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暴怒的闪电之下, 整座城池被冲刷得一干二净。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转头看向玻璃上的水痕,昏暗的天色让她感到错乱。
从躺椅上起身, 克拉维娅向书房走去。和帕利希提断联已经太久, 没头没脑的梦境和雷雨让她心中的不安不断加重。
得去做点什么,工作或者其他的任何事情。行走在回廊上, 克拉维娅暗暗祈祷送到她这里的事务文书比平常再多一些,她需要借助那些没完没了的繁琐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然而事与愿违:桌上有文件,但不多。
还都是些很平常的事情, 就算克拉维娅刻意放缓了速度,它们还是在四十分钟之内得到了应有的批复。转动着桌上的新制铸币,克拉维娅第一次为幽灵公务员的高效感到心烦。
瑟芙城特有的新铸币已经开始流通;狮鹫和亡灵战士的训练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离草药店下次的上新还有一段时间;和北境兽人的通商条约在两天前敲定……
克拉维娅掰着手指数了数, 可恶, 她好像真的闲了下来。
在书房里转了几圈, 她决定去看看小女巫们的近况。从馆灵和教引师几天前的反馈来看, 布兰奇和希尔达状态不错, 但奥萝拉因为二次觉醒迟迟不至而分外沮丧。
雨幕中,克拉维娅撑着伞走进图书馆旁边的托儿所。黑色的荆棘围栏在她靠近时褪去威慑性的闪光,穿过门口的防御法阵,希尔达的声音从没关严的窗缝中漏出。
尽管已经彻底觉醒,希尔达和布兰奇仍旧住在托儿所的旧房间里。“她们喜欢待在这里和彼此做伴,”教引师告诉克拉维娅,“灵魂觉醒室的气息让她们感到亲切,周围的荆棘护栏也能够保障小女巫的安全。”
那就接着住在这里,克拉维娅没有意见。在一年前孕育出三只灵魂光球,本源之书至今也没有再次打开扉页。托儿所的位置绰绰有余,按本源之书聚灵的速度来看,没准她们住到成年都可以。
三小只的状况和克拉维娅想象的差不多。布兰奇一如既往地窝在二楼她钟爱的角落里看书,而希尔达则站在大厅的中央空手比划挥剑的动作。
“奥萝拉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地图册。”看见克拉维娅,希尔达从想象中的对战脱离,“她真的非常喜欢地图,华夫饼给我们留过一个画瑟芙城俯瞰图的小作业,奥萝拉交上来的成图完整的像是大师的作品。”
棕发的小女巫絮絮叨叨地把克拉维娅领到房间,“可能是为了觉醒焦虑,奥萝拉现在去哪都必须带着她手绘的地图册,大概是把它当成安慰吧,就像华夫饼们去哪里都要带着自己的教引师架子。”
说到这里,希尔达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很好,华夫饼们并没从犄角旮旯里出现。
克拉维娅拍了拍她棕色的小脑袋,“不许这么说教引师。”
***
克拉维娅并不知道,她和奥萝拉谈心的时候,教皇宫中的战斗正进行到最危急的时刻。
销毁碎片的法阵在破破烂烂的庭院中初现雏形,明明灭灭的魔法光点在阵中艰难运动。濒死反扑的碎片在阵心嘶吼不停,感受到力量的流逝,它用尽所有的方式蛊惑面前这三个试图置它于死地的人。
财富、名誉、力量、永生……它抛出无数个诱人的筹码,又在无所回应的恼怒中高声诅咒。
被越来越强劲的咒语禁锢在白骨王座上,圣母像阴狠地抬起眼睛,却在看清三人面孔的时候感到恐慌。它清楚自己此刻不过是一具装出来的空架子,那些诅咒的效力甚至弱小到不足以驱动一缕微风。
难道真的要就此消逝?借着圣像的双眼,神格碎片不甘心地扫视四周。满眼的残败中,它在无计可施的气恨中莫名想起约舒亚那个一力把它供养出自我意识的神官。假如那个红衣主教还在,碎片咬牙切齿,它绝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约舒亚是它最忠诚的仆人,奉以血肉和美酒,他甚至可以为了满足己身的欲望而献祭他唯一的亲友。它还记得血池中翻涌的恐惧、愤怒和哀求,复杂的情感混合着血肉就足以让碎片慢慢复原出神祇的虚影。尽管这虚幻的影子早已背离神祇的本相,可为了神国的[光明]前程,为了权势的永驻长青,谁又在乎赝品身上这点儿不为人知的差距呢?
怀念般地舔了舔唇角,碎片破罐子破摔地回味起那些供奉的滋味。遇上这三个非要和它决一死战的人算它倒霉,否则,就凭着世间廉价情谊,谁又能拒绝近神的垂怜!贪欲在前,它只要稍作诱导
等等。
一阵混杂着血腥味道的风声刮过,察觉到掩藏在血气下的讯号,圣母像心中巨震。
低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它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掷到弗朗索身上。恐怕不是它濒死的幻觉,那个法师的位置上真的传来了某种熟悉的气味。
转生法术。
这就是命运啊,碎片强忍猖狂的笑声,看样子他的队友还不知情,而法师本人也对转生法术的副作用并不在意,或者同样不知情。不然他们怎么会把这么大的漏洞放在它面前?相比常人灵魂与躯体的严丝合缝,把自身的意识灌注进全新的躯壳,这势必导致二者之间产生不可消失的空隙。
寻常的对手未必能察觉到这丝空隙,但神格碎片对附身的把戏可是再熟不过。借着法阵中魔法光束的掩护,它仔细地端详起弗朗索。真是想不到,碎片很快在他的眼角找到了最佳的切入点,早知道有这样一份大礼摆在眼前,它何必为了动摇四旋角而耗费力气。
悄悄地从圣母像上剥离,静待阵法凝成瞬间的那个法术真空阶段,神格碎片做好了取而代之的准备。一个在战役中立下巨大功劳的法师,哈。碎片十分满意它的新任宿主。
盘算好了一切,圣母像温驯地垂下眼帘。对碎片的计谋一无所知,帕利希提向空中抛出蕴含着巨大能量的[自然之心]。几秒后,树木在自然感召下破土而出,在植物的传导之下,法阵中的魔力线迅速蔓延。很快,标志法阵完成的符文腾空亮起。
就是现在!碎片骤然抽身,圣像和白骨王座的坍塌声中,它疯狂地冲向弗朗索的位置。
***
奥萝拉从床上笔直地栽了下去。
“她要觉醒了!”亮粉般的魔力圈绕着奥萝拉旋转,吓了一跳的华夫饼们又惊又喜,“我们快把她扶回床上躺好!”
但奥萝拉本人却没有安静躺着的意思。尽管已经陷入了奥秘无穷的精神世界,小女巫的四肢仍然本能地推开所有尝试把她放回床上的外界力量。
观察了一会儿,克拉维娅决定放开对奥萝拉的控制。“让她自由活动吧,”克拉维娅和馆灵把屋中杂七杂八的东西暂时丢入空间裂隙,“我总觉得她是想要找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