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的敌人太多,他难以为继,还看见鞑靼二皇子布日固徳率兵往大同去了,那边已经打了起来,火光一片,哀嚎满天,怕是屠城了,请萧承恩做决定。”

“鞑靼的大部分主力军都在大同,他们反而是安全的,萧承恩大概是派兵前去打探了,却一直不见派去的兵回来,或者得到了假消息,领兵追出了阳和,没想到遭到了埋伏。”

“让我好奇的是,布日固徳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追出阳和,率先埋伏的呢。”陆寄风柔声道。

宋洪冷汗都下来了:“您是说薛将军偷偷给敌军报了信?可武安侯怎么会这么不谨慎。”

“他守在西北大半生,见识过鞑靼屠城的凶狠,有一年冬季寒冷无比,牛羊都饿死了,草原上没吃的,边境便被屠了一座村子,抓了女人孩子当两脚羊来吃,”陆寄风倒是理解,叹了口气:“那位赵副将也算跟着他南征北战长大的,不免让萧承恩想起来他的长子,当初他没能救下萧瑾,蔚州城里一个活着的人都没了,如今想救下来大同的百姓和赵副将,到头来却是一场要他命的骗局。”

宋洪听了有些不忍:“您觉得这件事……是皇上吩咐的吗?”

“他只要不是失心疯了,就不会让五万大军陪着武安侯一起去死。”陆寄风倒不认为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有这么蠢:“不过薛家是他一手扶持起来,制衡武安侯的犬,被养大了野心,不甘心一直屈居人下了,犯下这么大的错事,他不仅不能罚,还要想尽了办法为他们遮掩,保住自己的颜面。”

“皇上把这件事算在了武安侯头上,薛家恐怕还以为他们瞒的很好。”

宋洪还要说什么,陆寄风却眉心一皱,看向地面上印出来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冷冷地喝了一句:“谁在外面。”

宋洪眉梢一挑,回过身去几个箭步就到了门口,一把打开了门就去要伸手擒住来人,却赫然看见了萧钰的脸,赶紧收手。

“世子。”他愣了一下,知道萧钰恐怕是听见这个对他来说有些残忍的事了,于心不忍地避开视线,让到一边,看向里面一直没动的陆寄风。

陆寄风看过来的眸色冷如寒光,他一向是和气的,总是笑着,吐字也不是似寻常的武将,这还是萧钰第一次见他这幅样子,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很冷漠,让人看一眼都畏惧。

看见是他后,又慢慢软化下来,和往日一样和煦了,并未和他提起那个话题,只问他。

“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萧钰的神色过于平静,看不出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他突然笑了笑:“义父不是说能为我选个武学师傅吗?”

他眼睫垂了一下,声音变得很轻了:“……我想学枪。”

陆寄风看着他没说话。

萧钰的兄长便用的一手好回马枪,据说他死的时候,那杆枪就断在他的尸身旁。

“好。”

第16章 | 第十六章 你若是睡在了我这里,我恐怕就要没地方可去了

【作家想說的話:】

快六万字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到肉(长叹)

谢谢大家的关心,打了几天点滴,今天中午睡醒好受多了,终于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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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京营隶属于五军都督府,负责守备京城的安全,原先是武安侯在管,后来侯爷去了西北,这个职位就空缺出来了,陆寄风回京后,皇帝为了安抚他,表面上给了他最大的尊重和体面,让他担任更尊贵一些的左都督,实际上权利一直由右军都督沈乾执掌,但一点小事陆寄风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他将萧钰送去了京营,交给了自己的一位友人手中,并送了一封信去。

那人叫符英纵,当初也是跟着陆寄风在外边打仗的勋贵,他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还有个年纪大了的老祖宗,受不了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就硬是把他调回京述职了,如今正巧在京营练兵,练一个也是练,练两个也是练,就把萧钰给捎上了。

萧钰早上光鲜亮丽地出去,晚上灰头土脸地回来,到底是钟鸣鼎食之家生长大的,规矩礼仪都刻在了骨子里,是改不掉的,寻常人坚持个一段时间可能不是撂挑子不干了,就是放下面子随遇而安,他倒好,再苦再累回府第一件要等事便是洗个热水澡,第二日也要换了衣裳,挺直脊背地出门去。

过了半月陆寄风问起他的近况,宋洪都对这位小世子啧啧称奇,十分敬佩他的精神。

武安侯不宠孩子,但奈何他们父子俩聚少离多,萧钰在京城这个充满了荣华富贵的地方生长,锦衣玉食的供养,整日打马游街,有点本事,也是空架子,把他扔进了京营里,就和那些个天天真刀真枪拿命去拼战功的士兵们区分开了。

他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咬着牙硬是坚持了下去,半夜被身上的摔伤和手上的水泡疼的睡不着,就起来披了件衣服,出去看月亮。

残月高高悬挂在没有星尘的夜幕,外头还是一片冷意,游廊上没有人守着,很肃静。

萧钰望着天上的月亮,呼出一口带着热气的白雾,琥珀色的眼睛透着淡淡的怅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人静,身上还疼的厉害,又临近新年,种种酸楚让他思念起了已经去世的长辈们。

他眼睛有些涩,准备回房去,却听一声拉开房门的轻响,不远处的一扇门被打开了。

那间屋子的烛火一直亮着,离萧钰的房间不远,陆寄风披着一件半旧的褂子站在里面,看见他有些意外。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睡?”见他穿的单薄,就侧了身先进去,叫他:“进来说罢。”

萧钰没想到这个时间义父还没睡,平复好了心情,跟了上去。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陆寄风竖起的头发如今放了下来,寝衣外套了青色的褂子,在灯前挑了灯芯,火光映得他的半边侧脸都柔和了,他绕到书桌后面坐了下去,等着萧钰的回答。

萧钰犹豫了一下,只和他说:“手上起了水泡,疼的睡不着,出来走走,”说着,他又问起陆寄风:“义父怎么也没睡。”

陆寄风腿上有伤,偶尔还会犯头疾,夜里一直睡得不太安稳,今夜见睡不着,便起来看书,发现外面有动静才开门出去看了。

他目光落在萧钰垂下去的手上:“手伸出来,我瞧瞧。”

萧钰听话地把手伸了出去,他这双手细皮嫩肉的,手掌已经被长枪磨出了一圈水泡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多受了不少的苦。

这样怕是是好不了的,陆寄风沉默,起身从架子上一个妆花漆黑的盒子里拿了一瓶药,抽出一根银针,带着萧钰到一张圆桌旁边坐下:

“伸手。”

萧钰把手伸出去,陆寄风就扶着他的手,对着桌上烛火的光为他挑开手上的水泡,语气柔和地说:“会有些疼,且忍一忍。”

尖锐的刺痛从手掌传来,那一瞬间萧钰头皮都麻了,下意识缩了一下手,就被陆寄风给拽住了,抬眸看了他一眼,不太赞同。

萧钰忍不住吸了口气,却不敢再挣扎一下,那样好像是他犯了什么错事一样,就没话找话:

“……义父屋子里怎么连这些都有。”

“我患有头疾,这些针是用来针灸的,”陆寄风给他清理了水泡,又撒上一层药:“药是军中的金疮药,止痛消炎的效果很好,等下你把它带回去,明日再叫管家请了大夫入府为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