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月打断了他：“我在这呢。”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可是这四个字于兰提而言重如千金。

兰提望着妙月，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就在妙月被他的沉默弄到心又冷了下去，一句算了马上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兰提再次抱紧她，他声音似乎在发抖：“多谢你。你在这，我也在这。”

妙月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她试探地吻了吻他的脖子，兰提果然会响应她，脖子、嘴角、眉间，再从眉间、嘴角、到脖子，他极尽缠绵地轻吻她，妙月又贴了上去，她轻声道：“不要招我，我可是欲女心经传人，天生媚骨。招惹了我就要对我负责，要做我一生一世的郎君。”

兰提的声音一字一顿传入妙月的耳朵：“我是你此时此刻的郎君。”

妙月有些失望，这个誓言对他来说太空，没有破局前，他的一生一世太短，他要血溅丰碑。不安的、失控的、他碰都不碰。

兰提忽然推开了妙月，妙月吃惊地看着他，只见他咬牙切齿道：“一生一世，有何不可呢？我又何必如此吝啬，只是做梦，只是许诺，又有何不可呢？我要白日做梦，我要和你厮守一生，到底有何不可呢？”

刻度表又变了，直升到了六十五。

兰提看到妙月发愣，他冷笑道：“已经没有你后悔的余地了。你才是不要招惹我，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我当真了。如果你食言……兰家的海航之船漂过来了一个传说，南山下，北海边，有一个妖怪叫瓮道人，他是一个驼背的老翁，他背上有一口很大很大的缸，里面装着他妻子的尸体，只要他不停止步伐，尸体就永远也不会腐烂。因此他从黑走到白，从夏走到冬，从天南走到海北，又从海北走回天南，走到他已经成为一个可怕的妖怪，他背后缸里的妻子依然音容笑貌恍如在世。”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他意识不到自己讲了一个很可怕的故事。

妙月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她怔怔地想，他们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醒来之前，她想把你的手脚弄成残废，让他再也不能自由行动，也想给他服下变成痴呆的药物，自此以后做她的宠物。

一阵风吹过，兰提的神色松了下来，他似乎很茫然，他不安地看着她，为自己暴露了如此不堪的一面而愧疚：“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我没有……你尽管……你将来尽管抛弃我，我无权置喙。”

妙月哑然失笑：“要比，咱们俩谁是瓮道人，说得准吗？背信弃诺先不说，我只会比你活得久。你这个故事，是从你四姐那听来的吧？现在，你能讲讲你所有的秘密了吗？你的家人，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来历，你的计划，还要对我有所隐瞒吗？”

兰提如今什么表情都有，他居然会流露出痴迷的神色，看着妙月的脸，他就有点发呆。

妙月忽然变了脸色，兰提背后，商艳云跌跌撞撞跑出来，一路喊着娘。

兰提回头，他看见她了。

第070章 | 0070 秋香效应

妙月几乎是立刻挡在了商艳云的面前，其实她挡的时候就发觉了自己这一挡是没必要的，兰提要是想出手，妙月怎么会拦得住他。

他没有动手。

兰提还算平静，六十五的刻度表也根本没有动摇。这大概是说明，商艳云不商艳云，情花毒不情花毒，都无法影响兰提对妙月的感觉了。

只是，兰提折下手边一根竹枝，他把玩着竹枝，隐隐杀意蛰伏在妙月眼前。兰提右臂有伤，为妙月挡剑所致，纵然体内初有血蛊，修复得很快，他右手也没那么灵便，所以他是左手折竹枝。

云露宫的药庐后有一汪碧水，春花波暖。春和景明的日子里，兰提平静地望着母女二人，只是他这种水平的剑客，随意出一根竹枝，哪怕不是他最常用的手，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商艳云也会顷刻毙命。

商艳云在背后抱住妙月的腰：“娘，我一会想吃鸡蛋羹。”笨芠由??群??⑸?Ⅰ????靈?整里

妙月回头对她微笑，再紧张地盯着兰提。

兰提轻轻摇了摇头：“你都知道了。”

兰提明白得太快了。妙月这个反应，自然是知道他和商艳云有仇。

妙月垂首：“是……可是！我想了很久，我那么拙劣地接近你也能成功，唯有你是故意容我接近可以解释。刚开始，你没那么喜欢我……唯有一个解释了，我的身份对你有用。那么我的身份是什么，云露宫人？但是你并没有利用云露宫，那大概只剩下欲女心经。我母亲艳云仙子声名狼藉，四处引起祸乱，你是她的仇家。”

商艳云不理解：“娘，你在说什么呀？这个哥哥是谁？”

兰提瞥了一眼商艳云，眼神如冰，再转向妙月，他揉了揉太阳穴：“我头疼。”

妙月告白的话一旦说出来了，就带出来一大串真心话：“所以，我要说的就是，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义无反顾地喜欢你。其实好多事，你只需要实话实说，对我剖白你的心迹即可。有时候，我会觉得我的爱很可怕，我从来没想过我能爱一个人爱到这种程度，我没有生气，也不会和你一刀两断，我舍不得你……你真的不必对我有所隐瞒。”

兰提随意以竹枝出剑，剑意撩动竹丛，随后他丢掉了竹枝。妙月说话的声音却像温暖的流水一般冲刷掉了兰提的疯劲，他的杀心，

“妙月，我是你人生的一个错误。”他说话时的样子还是很平静。

你是我的错误，可是看到你活生生站在面前，我就一点也不觉得辛苦了，我心甘情愿。妙月这样想。

兰提靠近了两步，妙月伸出手，怕被他挥走，就像他从前拒绝她那样，但是他只是牵住了她的手，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立刻要消散的雾气：“别太小瞧我啊……小瞧……我对你的心意。”

兰提……放弃了。他放弃杀商艳云了，只是因为亲眼目睹妙月在维护她。他已经承诺，要是他杀商艳云，他和妙月片刻前的温情就会化为乌有。

不过他还是不能接受商艳云，他抿抿嘴唇，撇开他父母辈和商艳云的问题先不谈，他改了个话题：“你娘的事不要告诉越星生。苏晓宵的病，看起来和她很像。他还没醒，我可怜的小星生……他对苏晓宵很用心，这会让他想起来苏晓宵，他不会安心养病。”

艳云抱着妙月的腰，又很有礼貌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大哥哥，请问你是谁？”

兰提不理她，对妙月道：“我去蒸鸡蛋羹。”

宿命，死结一样的宿命，已经越缠越难解。若妙月不去救兰提，商艳云不会为妙月挡箭，兰提若要杀她，妙月不会拦。若兰提早杀商艳云，他和妙月自此就缘分散尽，再无相见的机会。

他醒来以后，师叔大概告诉了他不少事。他自然也知道，商艳云挡箭的事。若放在从前，在兰提眼里，就是母女情深，他会连同妙月一起杀掉。只是这么多变故后，妙月是兰提无法割舍的心头肉，他甚至爱屋及乌，背弃对父亲的忠诚，无视对母亲的愧疚，偏要执着应妙月。更陊恏文綪蠊喺??裙4??1凄玖二浏六Ⅰ

妙月望着他的背影，想着，这回要他留在云露宫，他应该会同意了吧？留下来，做云露宫的人，长命百岁，厮守终生。那刻度表总会在岁月消磨中满点吧，妙月又一次鼓起勇气。

兰提，她的兰提。苺日追更?ó嗨堂?4⒌妻參肆?o⑸

妙月转身看她娘，比起兰提是她的冤孽，她才是上辈子欠商艳云的。现在她得倒贴母爱，妙月又有点发愁，以后兰提要怎么跟商艳云相处啊，他们三个人起码要一块待上几十年的。

兰提用了药庐的厨房，妙月站在他旁边，不知道该怎么说商艳云的事。

他熟练地磕了两个鸡蛋进碗，妙月拦了一下：“她吃不了那么多。”

“星生吃得了啊。”

啊，不是给商艳云的。妙月自作多情了一把，讪讪地翻着眼睛继续想该怎么说。

兰提被妙月的表情逗笑了：“说着玩的，没那么小气的。一人一碗。”

妙月从背后圈住他：“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