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生觉得莫雨霖简直莫名其妙,他直白道:“你喜欢薛若水,也不必如此诋毁我。踩我一脚,无益于你追爱。”
“我!我……”雨霖不善吵架。
星生又横冲直撞,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没戏的。”
“谁说我喜欢薛前辈?”
星生道:“奇也怪哉,你不喜欢他吗,你眼睛珠子就差没黏他身上了,每次要给他眼睛换药,你的脸都会红。少主跟我说了,女孩子家脸红了就是喜欢她对面那个男的。”
雨霖气得嘴都发抖,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没戏?”
星生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雨霖一眼,然后歪嘴一笑。
其实越星生这种人的大脑情感之稀薄,常人难以理解,他那一笑并没有什么含义,你叫他解释为什么没戏,他也解释不出来,但是雨霖会当真,并且她认为越星生在嘲笑她。她的自尊心也仿佛被鞭笞了一样。她忽然觉得自己又不漂亮又没家世,薛若水怎么会看得上她?还被这么讨厌的家伙看穿了,看扁了。
雨霖当即就想哭,撇着嘴走远了。星生都不知道自己把人家惹哭了,看她走了,便快乐地跑向了兰提的马车。
妙月回去之后,也倒头就睡,她的确是累坏了,这可是她自己的床啊。她往自己的床上一躺,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迷蒙之中,有人给她胳膊换了药,用沾了清水的毛巾给她擦脸。妙月知道这肯定是秋媛师姐,便继续放心大胆地睡。
回家的时候天还亮着,醒来时天也还亮着,竟然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她醒来时,秋媛师姐和毒老就在身边。
秋媛见她醒了,长舒了一口气,推了推她:“把东西吃了,一会去洗澡。”
妙月还懵着,稀里糊涂张嘴含粥,毒老给她喂了一勺子,又沾了点麻油酱菜,一边喂一边笑话她:“大情种睡醒了?”
“哈哈,你的情郎都比你醒得早。”
妙月自己接过碗,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抿抿嘴。毒老拧了拧妙月的脸颊:“我的小妙月,好好的跑出去吃苦。装乖也没用了,你和雨霖违背宫规,私自外出,各自领三百铁戒尺打手心,雨霖那边是商不离打她手心,你的手心,宫主叫老头我亲自来打。”
妙月立马睁大眼睛:“什么?”
“装傻?不回家,不请示宫主,私拿血蛊,参与江湖纷争,还把麻烦精带回来了。阿囡,要是数罪并发,足以使你被云露宫除名!”
妙月又眨巴眨巴眼睛。
秋媛苦口婆心道:“月儿,只许一次了,就这一次。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和雨霖吗?”
妙月很惭愧,师姐一向是十足的大姐头派头,她还以为肯定要挨训,没想到师姐只是无可奈何地劝诫。
云露宫人实在宠爱妙月,妙月自己都想不到,她这么任性,家里人没一个怪她的。师姐一把捧住妙月的脸:“小脸瘦的,这几天遭了很多罪吧?”
毒老扮了个鬼脸逗她:“你娘也没事。商不离给她救回来了,不过你用我研制的毒用得不错嘛,控得刚刚好。小妙月学有所成,该夸呀!”
妙月还想问另一个人,她不知道该不该问,含蓄地朝毒老打了个眼神。
毒老笑嘻嘻地:“兰提差不多没事了。那孩子怪得很,你猜他醒了之后第一句是什么?”
秋媛脸色一变:“他特别不识相。我不喜欢他。”
妙月小心猜测:“他说要喝水?”
毒老羽扇轻摇:“他问,他怎么还没死?”
妙月:“……”
“哈哈,这孩子懵了,懵完后就问你的事,我们就告诉他呗,他听了后,本来小脸就煞白,之后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来看过你了,在你床边坐了一夜,被我们劝回去了,他闲不住呢,草草休息后,现在这会在商不离的药室,陪他那个小随从扎针。”
妙月苦笑,被师姐拎去洗了澡,换了胳膊上的伤药,她松松地绑了个麻花辫,往师叔的药庐走去。
她先去看了商艳云,商艳云似乎比毒老说得情况要严重一些,醒着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妙月,一见她就张开胳膊要抱,妙月就搂住了她,小心翼翼地不碰她的伤口,艳云喊娘,她也都答应了。妙月喂了她两勺药,又叮嘱她一定乖乖的,商艳云认真点头。商艳云小时候,应该挺听阿婆话的,就和妙月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一样活泼讨喜。妙月待了好一会,揉了揉她头,答应她晚上陪她玩,便离开了。
雨霖在门口捣药,雨霖这几天也睡不好,不过雨霖却是越忙越有精神的类型,她从前在云露宫是个白糖糕温热水一样的姑娘,软绵绵的,一副很好拿捏的样子,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妙月见到她,觉得她好像进锅油炸了一样,金灿灿的炸蓬蓬的。
大恩难言谢,妙月悄悄道:“咱们的铁尺手板还没挨呢,我那有很好的药物,我分你一半。”
雨霖同情道:“宫主说此番出事,罪魁祸首是你,我的手板已经赦免了。师姐,只有你要挨手板。”
妙月呼吸困难,她切齿道:“你不是说出了事,你和我一起担着吗?”
雨霖也眨巴眨巴眼,她从妙月这学来的撒娇耍赖招数又还给妙月了,她眯起眼睛一笑,妙月狠狠揉搓她的小馒头脸,进了药庐。
大黄狗华佗佗趴在师叔脚下,黑猫扁鹊鹊几天不见,好像又肥了,趴在若水膝头打盹。若水的眼睛还没好,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浑身都是药味。师叔则是在浩瀚医书典籍中抬头看了眼妙月:“他在里面呢,进去吧。”
妙月掀起药庐,先看到的是他的背影。星生躺在床上睡着,兰提坐在他身边,一动也不动。
像感应到了什么,妙月还没准备好,也没有叫他,他就已经回头了。他回头的那个瞬间,妙月夺门而逃。兰提立刻追上来了。
药庐后是一片竹海,妙月蹲在竹林崖边,等着他慢慢接近过来。
“妙月……”兰提刚说了一句话,妙月就紧紧抱住了他,实在的身躯温度包裹住了她,妙月满眶泪水立刻涌成一颗一颗滚烫的泪珠,兰提设法将她抱得更紧,妙月拉起他的手,看着他虎口的纹身,直接狠狠咬上去,咬到见血她才肯罢休,随后她便嚎啕大哭。
妙月语无伦次,喉咙发疼:“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这个死人骨头吃了多少罪,你知不知道,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我当时心如刀绞,差一点就崩溃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折磨死我了,我睁眼闭眼都是你落下城楼的样子,听到你叫我快走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没死,因为我!因为我不顾一切,因为我千方百计,因为我愿意为了你去龙潭虎穴,救你这条命!”
兰提想帮她擦眼泪,被妙月打掉手,她又抱住了他,紧到无法再紧,她也要抱住他,这脆弱的华美瓷器,名门的贵公子,上一万把锁都怕他插着翅膀跑了。
想到这里,妙月便恶狠狠道:“我警告你,姓兰的。从今往后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你父亲,你们兰家,你尽快都忘了。你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你给我好好活着,要是死了,我就……我就……”
“半夜带着铁锹去挖你们全家的坟!”
兰提愣愣地看着她,他甚少有这种神态,拿袖子给妙月擦了哭得一塌糊涂的脸,还是只知道傻看着她。
妙月心绪复杂,又掐他一把:“听到没有啊?你是我的了,你的命也是我的,我不叫你死,你就不许死!”
兰提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昨晚在你身边,想了很久。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我父亲死后,我失去了人生几乎全部的意义,我从前是为了让他开心让他为我骄傲而活,而他一去,我便再也没有任何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