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到了地方我再叫醒你。”轻轻的哄拍中,钟淮安还是忍不住,低头和人额头相抵,鼻尖亲昵厮磨。
抬手抵开钟淮安的脸,祝乘风轻“唔”一声,刚阖上眼,就隐约听到车外人声喧哗,应是进了城门。
脸被钟淮安按进怀中,刚要反抗,突然听到车外一人说了“王侯”之类的词。祝乘风心下一动,这里是边境,一般人也接触不到王侯。
凝神细听,可车外人,大多说的是乡语,他一时也听不明白。
刚要起身,耳朵却被钟淮安捂住,余光扫到,他隐在阴影处的面容,凌厉还带有阴鸷。
“怎么不睡了?”耳朵被捂住,就见钟淮安用唇语问了一句,不等他回答,又再次被按进胸膛,这次的力道,却是不容拒绝。
察觉异样,祝乘风轻眨一下眼睫,试探问:“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我还没来过沧州,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紧紧把人拥在怀中,钟淮安的神色,才彻底阴鸷下来。一路听来,他已经确定,贺兰池此刻就在沧州,他几乎想要立刻就带着祝乘风启程出海,耳边的询问,却又让他压制下暴戾。
手中拍哄,尽量不表现异样:“等下看完医者,我们再到处玩玩?”
这般反问,却对他为何熟悉此处,只字不提。
马车驶进城门,隐约能听到些甲胄和刀柄碰撞的声音,祝乘风摩挲着腰间的一枚玉佩,带着鼻音,轻“嗯”一声。
第78章 | 48:他的灵魂都染上了甜,一辈子珍藏在心底的甜
自马车驶进城门,钟淮安就像一头领地被冒犯的野兽,敛眉沉目,气息暴戾难掩。
箍抱的手臂,下意识越发用力,箍的祝乘风气息都乱了一拍,凝眉从怀中起身,推开车窗看了眼天色,余光扫到街上来往巡游的士兵。
搭在窗沿的手指,紧攥一瞬,语气却是半梦半醒的迷朦:“天色将晚,我们今夜,是不是要歇在这里?”
起身的动作,让他发冠两侧垂落的发带,缠在一处,腰间的玉组和华珠,碰撞作响。
“你喜欢这里吗?”把人重新抱环在怀中,又把缠绕的发带分开,再理顺挂玉,钟淮安才挑眉反问。
他此刻的神情表态,实在和平常大相径庭,祝乘风越发觉得这县城或有变故,多在城中停留,或许就会寻到脱身之法。
肩膀微沉,是钟淮安把下巴搭来了肩窝,灼热气息,喷洒而来,稍远的思绪被拉回。
祝乘风没有直接回答,喜欢与否的话,而是闲聊般谈起:“诗词雅赋,大多赞誉江南美景,京都繁盛。这边关之地,即使留于纸上,也多写沙场……”
说到这里,话音一停,他突然记起,齐国公世子,自幼跟随老国公镇守边关。
而他的成名之战,就是在这沧州,带领数千骑兵,驱逐了进犯沧州的突厥六部。
又以未及冠之龄,深入敌部,生擒突厥王子,斩首数十位敌军将领,而打出了威威杀名。
当时还是先帝在位,当今天子镇守于关内道,曾以楚王之印,封钟淮安为宣威将军,命他镇守沧州。
这一守,便是好几载,直到突厥降退,当今登位,他才重回祖父镇守的瓜州之地。
如今重回故地,怪不得对他这沧州,这般熟悉。
人是有感情的,尤其是对于耗费心血之事,之地,多有留念,虽然钟淮安自称失去记忆,不认齐国公世子的身份,但到了故地,总有几分怀念。
他便是要抓住这份怀念,让钟淮安放弃掳他远走海外的念头,先前的话头一转,继而谈起了战场之事:“自古沙场之险,少留于纸,可许多将军战士,并没有见过繁盛美景,却肯定经历过殊死拼杀……”
这边轻声缓语,埋在颈窝的钟淮安,闷闷一“嗯”,动作不变,可箍着腰的手,却越发用力。
祝乘风此刻并不嫌他劲大,还抬手回抱:“我长在江南,如今却要离家远走,起先还曾郁郁不平,可此时想来,这些边关的将士们,哪个不是离家远走,几载不得回乡?”
一直沉默的钟淮安,听到这里,突然打断:“你怪我吗?”
“我只是记挂家中长辈。”半阖的狐狸眼轻轻眨动几下,眼底的水雾就变成泪珠滑下:“自我踏上进京的路程,就再也没有见过家中父母。”
温热的泪珠,滴落在钟淮安脖颈,让他大惊抬头,捧住泪湿的脸颊,心头像是刀割斧砍:“那……那我们回江南,把父母也接来,我们一同出海。”
情绪酝酿到极好的祝乘风,听到这话,着实一愣,眼底水雾朦胧中,看清那不似作假的神情,哽得抽噎一下,怕自己表情露出破绽了。
赶忙侧脸埋进钟淮安的胸膛上:“父母年纪愈长,怎么能经受住海上的风波?”
他都怕自己拒绝稍晚,钟淮安真能一口气把他阿父,阿娘也给一并掳来。
胸前的衣衫,被泪水一点点打湿,温温的热意,直接渗透进胸口,钟淮安双拳紧攥,掌心出血,他不想祝乘风伤心,可也不能放人离去。
刚要许诺什么,马车却停了下来,现在看病要紧,取过两个面具,给自己带一个,又小心捧眼尾氤氲出绯色的脸颊,轻轻吻去颗颗掉落的泪珠。
额头相抵,眼神凛肃,语气却温柔又坚定:“会有其它办法的,信我。”
下得车来,祝乘风才发现,这座城池,防卫过严,来往巡游的兵卫,皆披挂佩刀,城门处张贴的告示,还有专人把守。
若是令牌和官印皆在,他立时就能号令军卫,可现在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只能被牵着一路去往医馆。
二人虽然覆面,但身姿气度,却尤为惹眼,此刻天虽欲晚,但仍有不少人惊讶缓缓围拢,跟随过来,钟淮安眼神凌厉,摄退人群,回车取来一件薄氅,把祝乘风整个罩住。
远处兵卫,看人群聚集,立刻喝骂而来,祝乘风看准时机,就要掀开面具,制造混乱,手刚一搭上面具,就见钟淮安朝赶来的兵卫,出示了一个令牌。
甲胄齐响,兵卫们远远躬身行礼。
向沧州辖下县令求援的希望,彻底破灭,这些都是骑曹参军,并不受县令管辖,而他们能一见钟淮安的令牌,就行此大礼,足可证明是其职属兵卫。企蛾裙4?1柒??⒉⑹?Ⅰ
好奇的人群被驱散,钟淮安挥退想要为他们引路的郎将,不顾众人眼神,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紧紧牵着祝乘风,像是生怕人跑了。
路过一个兵器铺子时,稍一停顿,眼神一扫而收,覆着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神情。
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数百把兵器竖立,祝乘风视线在一处,停留两息,就被牵着前行。
编纂出来的病,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一番诊脉后,也只带出了好几包养神的草药。
夕阳未歇尽,街边的酒楼就燃起了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