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与下属官员谈论,说是当年有一位恒王,出镇青州。他最爱女色,选了许多美女练习行兵布阵取乐。其中有个林四娘,姿色最美,武艺最精,恒王就让她统领美女,称为姽婳将军。一年,盗贼起事,攻打青州,恒王轻敌战死,官员们吓得或要开城降贼,或要弃城逃跑。只有林四娘率众美女夜袭贼营,杀敌无数,终因寡不敌众,全部壮烈捐躯。当今天子追及此事,对林四娘大加褒奖。他就以此为题,让宝玉、环、兰各作一首怀古诗。
贾兰先写了一首七绝,众人称赞不迭。贾环写了一首五律,众人又夸。宝玉认为这种题材用律诗、绝句,由于受字数的束缚,难以抒发感情,只有用歌行体,才能尽意。贾政备了纸笔,笑着说:“你念,我记,若不好,当心我捶你,看你还敢大言不惭!”宝玉吟一句,贾政记一句,众人品评一番,齐声称好;待到转韵,众人更叫绝;待到铺叙,众人齐赞委婉,贾政却怕累赘。宝玉文思如泉,一气儿收了尾,众人更是赞不绝口,只有贾政说:“到底不大贴切。去吧!”三人如逢大赦,急忙出来。
宝玉回园,满心凄楚,见到池岸芙蓉,更加思念晴雯。但想到她成为芙蓉花神,又感欣慰。想到未能吊唁她,回房后连夜写了一篇祭文,取出一幅晴雯喜爱的冰鲛绉,用工楷誊上,题为《芙蓉女儿诔》,前序后歌。待黄昏人静时,他命小丫头捧上四样晴雯爱吃的食物,供到芙蓉前,恭恭敬敬行了礼,把诗文挂在芙蓉枝上,哭着读了一遍。读罢,烧了纸钱。小丫头催他快回去,他正要走,只听有人叫:“且慢!”芙蓉花中走出一个黑影来。小丫头失声叫道:“有鬼,晴雯显魂了!”宝玉也吓了一跳,细看,却是黛玉。黛玉笑着说:“好新奇的祭文,可与《曹娥碑》一样传世了。”宝玉红了脸,说:“不过一时的玩意儿,被你听见了。有什么使不得处,请指正。”黛玉指出几处当改的地方,宝玉一改,口气竟成了丈夫悼念亡妻的了。黛玉听了,满腹狐疑,却不便说出,催他快回去,明天到邢夫人那边去,给迎春说媒呢!宝玉不想去,黛玉劝他该改改了。说着咳嗽几声。宝玉忙让小丫头送她回去,自己回了怡红院。
贾赦把迎春许配给孙绍祖。孙家祖上是军官出身,因牵涉到一起说不清的事中,拜在荣国公门下,靠荣府的势力才了结。孙绍祖生得身材魁梧,体格健壮,袭了指挥的职衔,而且家中富贵,善于应酬。贾赦见他人品不错,又门当户对,就择他为东床。贾母心中虽不乐意,但贾赦夫妇喜欢,不好说什么。只有贾政厌恶孙家祖上的为人,且又不是诗礼世家,劝过大哥几次,但贾赦主意已定,只得作罢。次日,宝玉过去应酬一下,听说婚期就在今年,还要陪送四个丫头,不由感叹:“世上又少五个清净人了。”每天到紫菱洲一带徘徊。
这天,香菱过来,见宝玉望着菱洲发呆,不由问长问短。宝玉一一答了,请她去吃茶。她要找琏二奶奶,办了正事再去。宝玉问是什么正事,却是薛蟠左挑右拣,终于订了亲。女家姓夏,别的财产不说,单桂花种了几十顷,京城一带的桂花局,都是夏家开的,就叫桂花夏家。她家什么人都没有了,只她母女二人。就是订的日子太急,把薛家的人忙坏了。说完,匆匆到李纨处找凤姐儿。宝玉因忧心忡忡,生下病来,医生看了,开了药,让百日不得动油腥、不许出门。他只有在怡红院里疯,把人们想不到的花样都玩了出来。
迎春出了嫁,薛蟠成了亲。薛蟠的妻子名叫金桂,论心眼儿不比凤姐儿差,只是自幼跟着寡母过,娇惯坏了,在家中对丫头不打就骂,到了婆家更使出威风来。她带来的丫头名叫宝蟾,二人一唱一和,先把香菱镇住,硬改名为秋菱,接着又算计薛蟠。薛蟠是喜新厌旧的性子,新鲜头上对她百依百顺,新鲜劲儿一过便想炸翅儿。金桂就往床上一躺,又哭又嚎,不吃不喝。薛姨妈安慰了她,骂薛蟠一顿,薛蟠只有向她赔礼。从此她得寸进尺,小事小闹,大事大闹,把薛家闹得乌烟瘴气。她又让宝蟾勾搭上薛蟠,把香菱当粗使丫头使唤,想方设法安排陷阱,折磨香菱。随后她又想挟制薛姨妈和宝钗,宝钗随机应变,她也无法可想。宝钗见香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就要了过来,跟薛姨妈一齐过,由着金桂主婢与薛蟠闹去。薛蟠忍无可忍,跟上几个人,出门做生意去了。金桂无人可闹,迁怒宝蟾。偏巧宝蟾和她一样性格,撒泼打滚,寻死觅活,主仆二人闹了个痛快。
迎春回家归宁,哭哭啼啼把满腹委屈倒给王夫人。那孙绍祖贪淫好赌,家中的丫头、媳妇被他淫遍,她一劝,就骂她是醋汁子老婆挣出来的。还说贾府花了他家五千银子,拿她抵债的,颠倒说荣国公羡慕孙家的富贵,巴结上他爷爷的。按辈分,他和贾赦是弟兄,还是迎春的叔叔呢!邢夫人又不是她亲娘,有苦只能向王夫人诉。王夫人只有埋怨贾赦不听贾政劝告,后悔也晚了,吩咐宝玉不许在老太太面前露出一句。王夫人虽是迎春的婶子,但迎春是在这边长大的,自然跟母女一样。迎春在这边过了三天,才到那边见邢夫人。又住了两天,孙家来人把她接走了。
宝玉向王夫人提议,不如把二姐接回来,仍住大观园,姓孙的来接人,就说老太太不让走。王夫人说他傻,自古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命里摊上这个男人,是没有办法的。何况“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娘家不好过问。也许过个几年,有了儿女,二人就能过到一起。宝玉心痛欲裂,如呆似痴,木偶般来到潇湘馆,伏案痛哭。黛玉问了几次,他才说是为迎春的命运而悲哀。她也忍不住,趴到床上饮泣。紫鹃进来,正为此纳闷,袭人找来,说老太太叫宝玉去一下。宝玉走后,袭人问黛玉,才知原因,劝了黛玉一阵。
贾母正抹骨牌,见宝玉来了,问他那年发病的经过。宝玉说他只觉被人迎头一棍,眼前漆黑,接着就见到处是妖魔鬼怪,随后头痛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见一片金光,鬼都躲了,病就好了。凤姐儿来了,贾母问她突然得病的情况,与宝玉大同小异,只觉有鬼拉扯着,要她见什么杀什么。二人对贾母问起几年前的事感到奇怪,王夫人告诉二人,马道婆犯了案,被捉到刑部,锦衣卫去抄她的家,抄出许多纸人来,还有几篇账,记着谁家欠她多少银子,收了谁家多少香油钱,被刑部定了死罪。凤姐儿恍然大悟,怪不得碰见马道婆向赵姨娘讨什么钱,见了她就变颜失色,却是二人合谋。她当家,惹赵姨娘仇恨,为什么又对宝玉下毒手呢?贾母说,还不是怪她偏疼宝玉。王夫人说这事闹起来不好看,反正菩萨有眼,看着呢,早晚她自己会暴露的。
次日,贾政传去宝玉,不许他再在园中胡闹,明天就去上学,把吟诗作对放一边,好好学八股文,一年后若无长进,就不要这个儿子。他又传来李贵,让李贵与茗烟收拾好书,明天送宝玉上学。宝玉回去,闷闷不乐,袭人倒高兴,把书籍收拾好,与麝月轮流坐一夜,一早就叫起他,派小丫头把书送给茗烟。宝玉来到上房,幸亏贾政正洗脸,才松了口气。李贵套好车,贾政领宝玉坐上,亲自送到家学,交给代儒,托代儒对宝玉严加管教,教他做好八股文。贾政走后,宝玉落座,四下一望,几个熟人不见了,添了几个新人,又想起秦钟,心中凄然,只是闷头读书。代儒说明天就给他讲书,让宝玉准备一下,明天先讲一两章,摸摸底儿,好正式讲。宝玉不由心头乱跳。
宝玉放学回来,先见了贾母,又见了贾政。贾政问了代儒给他布置些什么功课。见过王夫人,再到贾母处坐一会儿,一路小跑来到潇湘馆。见了黛玉,他发一通牢骚,八股文是混饭的,“代圣贤立言”不过是诓骗功名。黛玉说也不可一概而论,当年她跟贾雨村读书时,看过他的文章,也有近情理的,也有清微澹远的。宝玉暗暗奇怪,林妹妹今日怎么也谈起功名了?秋纹找来,宝玉吃了茶,跟她回怡红院。袭人告诉他,王夫人发下话来,以后哪个丫头敢跟宝玉玩笑,一概照晴雯、司棋的例子办。宝玉吃了晚饭,叫点上灯,坐下读书。那文章乍一看,心中都懂,细品起来,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直到定更,仍呆呆坐着。袭人劝他睡下,到她一觉醒来,宝玉还在翻来覆去。次日宝玉起晚了,到学堂先挨代儒一顿训,又让他讲书,幸亏题目是“后生可畏”,讲得倒也说得过去。再让他讲:“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他只好硬着头皮讲了。代儒训他,既然知道好色不如好德,为什么偏犯这事?限他一个月,以后就出题目让他做文章。宝玉只好天天忙着做功课。
怡红院中冷清了许多,袭人也能做些针线活计。她想到终身,跟宝玉当偏房,按他的性子,不会亏待自己,怕只怕他正房是个母老虎,自己将步尤二姐、香菱的后尘。从贾母、王夫人、凤姐儿的意思看,很可能让他娶黛玉。黛玉虽好,却多心,只怕难讨好。想着想着,针就不知戳到哪儿去了。她来到潇湘馆,想探探黛玉的口气。紫鹃陪着她,与黛玉说些闲话,提到金桂,又扯到凤姐儿。正说着,薛家一个老婆子来了,说是宝姑娘给林姑娘送来一瓶蜜饯荔枝。她先夸黛玉天仙似的,又说她们太太说林姑娘与宝二爷天生一对。袭人见黛玉面露不悦,就说:“人老了,就爱胡说八道。”
夜间,黛玉躺到床上,想起那婆子的话,暗暗埋怨父母活着时没给她和宝玉定下亲。但父母若给她与别人定下亲,该怎么办?胡思乱想着,小丫头来报,贾雨村老爷请姑娘。黛玉不愿见。却见贾母、王夫人等都来了,一来给她道喜,二来给她送行。说是林姑爷升了湖北粮道,为她娶个继母,贾雨村为媒,把她许给继母的亲戚,就要派琏二哥送她出嫁。她慌忙跪下,搂着贾母的腰,哭求别送她走。贾母却说,做女孩子,早晚要嫁人,老在这儿算什么?任她哭求,贾母就是铁心送她走。她站起来,走出门,宝玉来向她道喜,她恨宝玉无情无义,宝玉却说黛玉早许配给他了,让她瞧瞧他的心,用小刀在胸前一划,鲜血直流,却没有心,大叫一声倒下了。她抱住宝玉放声大哭,只听紫鹃喊她:“姑娘魇住了,快醒醒!”
她才知方才是一场噩梦,看枕头已湿透,衬衣被冷汗浸得冰凉。她让紫鹃给她盖好被,神不守舍地哭了一阵,又胡想了一阵,想坐起来,窗缝里吹进一丝冷风,直吹得汗毛倒竖。才要睡去,忽听家雀儿乱叫,看看窗纸,渐渐亮了起来。她觉得喉咙一阵甜腥,忍不住咳嗽起来。紫鹃惊醒了,连忙起床,捧着痰盒接了痰,劝她注意身体,不要乱想。紫鹃换了痰盒,让雪雁去倒。雪雁拿着痰盒来到外面,才看清一盒子痰都带着血丝儿,不由惊叫一声。黛玉问她怎么了,她支吾说:“差点儿掉了痰盒子。”黛玉已猜知痰里有什么,待她进屋,还用手帕擦泪,已明白有八九分,不由心中凉了半截。紫鹃劝她想开些,何况老太太、太太这么疼她。谁知这一劝,反倒想起梦中贾母对她冷酷无情,心中猛一撞,两眼一黑,神色剧变。雪雁给她捶了半天背,才吐出一口血痰来,随后昏昏躺下。紫鹃、雪雁脸都吓黄了。紫鹃示意雪雁快去叫人。
雪雁才出门,见翠缕、翠墨笑嘻嘻地走来,说是姑娘们都在四姑娘处看画呢,请林姑娘快去。雪雁忙压低声音,把黛玉的情况说了。二人埋怨她为什么不去告诉老太太,她说这就要去。黛玉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让她们进来。二人进去,支吾说请姑娘去看画,不知姑娘身上欠安。黛玉说,姑娘们有空,请到这儿坐坐。二人略站一会儿,悄悄退出去,慌忙赶到惜春处,把黛玉的病情说了一遍。探春、湘云匆匆赶到潇湘馆。黛玉见二人来了,又起疑心,不请她们她们还不来呢!勉强让紫鹃扶起来。探春问候了她,湘云一瞅痰盒,不由大惊小怪。黛玉初时并未看,这一看,不由心灰意冷。探春忙说:“不过是肺火上升,带出来一些,偏是云丫头蝎蝎螫螫的。”二人起身,叮嘱了两个丫头好好服侍姑娘,就要告辞。
第二十一章 抚琴悲往事
外面忽然有人叫嚷:“你这不成人的小蹄子,来这园子里混搅什么?”黛玉大叫一声,手指窗外,翻了白眼。这事若是别人,谁也不会去拾骂挨,黛玉却疑心是故意骂自己的,不知这婆子奉谁的指使来赶她走。探春忙出去,见一个老婆子拿着拐棍赶打一个黄毛小丫头,骂她不该偷偷跟进园子来。探春把她骂了一顿,赶了出去。回到屋里,见紫鹃给黛玉揉着胸口,黛玉才渐渐缓过来。探春说明情况,劝黛玉不要多心,告辞出去,告诉老太太。路上,她劝湘云见了老太太,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紫鹃守着黛玉,雪雁熬了燕窝粥,端了来。紫鹃扶起黛玉,喂她喝粥,她只喝两三口,就不喝了。袭人走来,在外面叫紫鹃,雪雁忙迎出来,把袭人让进屋,说了黛玉的病情。袭人说宝玉听说黛玉病了,让她来看看。黛玉睡下,紫鹃出来,袭人告诉二人,宝玉昨晚睡时还好好的,半夜里直叫心疼,说是心被刀子割去了,直闹到天亮,把她吓坏了。黛玉又咳嗽起来,紫鹃忙进去。黛玉问谁来了,袭人走进来,黛玉问:“你说谁心痛?”袭人忙掩饰:“宝二爷夜里魇住了。”黛玉问:“他还说什么?”袭人说没说什么。黛玉让袭人转告宝玉,别为她担心,影响功课,惹老爷生气。袭人安慰黛玉几句,告辞出来,回去告诉宝玉,黛玉没什么大病,他才放心。
贾母命人请来王太医,先瞧了宝玉,说没什么大病,着了风邪,疏散一下就好了。又由贾琏陪着来到潇湘馆,给黛玉诊了脉。到了外间,他才说是因平时郁结所致。接着,他说出症状,紫鹃连连点头。他说不知者以为是多疑所致,其实是肝阴亏损,心气衰耗造成的。接着他提笔写了脉象,开了药方。周瑞家的来找凤姐儿,先说了黛玉病得多可怜,又说紫鹃要预支几个月的钱,给黛玉零花。凤姐儿不敢开这个先例,拿出私房银子给周瑞家的,哀叹荣府入得少,出得多,有人甚至说她把银子倒腾到娘家去了。周瑞家的说,外面传说贾府有几库金、几库银,出了个娘娘,皇上把半个国库送给老国丈,家里像个水晶宫,连石狮子都是玉石的,还有一对金麒麟。还流传着一首歌儿:“宁国府,荣国府,金银财宝如粪土。吃不穷,穿不穷,算来算去……”她连忙打住话头,咽下“一场空”三字。凤姐儿也知不是好话,叹道:“人怕出名猪怕肥。有个虚名儿,终久还不知怎样呢!”
宝玉还没好,又风传宫里病了一个娘娘。贾府生怕是元春,接连派人打探。到了晌午,来个太监,说是娘娘欠安,皇上让四位女亲人进宫探望,男亲人在门外问安。次日黎明,贾母带了邢、王二夫人和凤姐儿坐轿前往,男人自“文”字辈到“草”字辈各坐车骑马前往。到宫门前,爷儿们留下,递上问安手本,女眷们进了宫,那套繁琐的礼仪不再细说。元春问了各人好,又问宝玉如何。因她未进宫前,宝玉一直跟着她,名为姐弟,情同母子,所以她最关心宝玉。贾母就说宝玉已能做文章了。元春流着泪说:“父母兄弟,反不如小户人家能经常亲近。”又说几句,外宫设宴,款待女眷。
几天后,元春病愈,合府欢喜。贾母想起元春关心宝玉,让贾政操心给他说个媳妇,不论贫富,只要女孩子长得好、性子好就行。贾政嫌宝玉不正干,怕误了人家女孩子。贾母就说他当年比宝玉还淘气几倍,一娶媳妇不就收了心。把邢、王夫人都逗笑了。贾政回房,跟王夫人商量了,要先考考宝玉学得怎样,再定给他说亲的事,派人传宝玉晚饭后过来。宝玉头上如同打个炸雷,泡了碗饭,匆匆吃了,赶到贾政的书房,贾政问他功课怎样,他说已做了三篇文章。贾政要看,宝玉派茗烟到学堂拿来窗课本子。贾政翻看了,虽不十分中意,却也说得过去,又看了代儒的批语及删改处,认为较恰当。贾政当场出题,让宝玉做,要出新意,不许与前人雷同。宝玉正搜索枯肠,忽听外面说:“姨太太来了,二奶奶叫预备饭呢!”宝玉多日未见宝钗,不由心如火燎,壮着胆子说已有了,就口述一遍。贾政点点头,又交代了作文的注意事项,让他走了。
宝玉一溜烟来到上房,先给薛姨妈请了安,又给贾母请了晚安,迫不及待地问:“宝姐姐在哪里?”薛姨妈说:“在家里和香菱做活呢!”宝玉心头一凉,又不好走。薛姨妈与贾母谈起家务事,不由掉下泪来,说是薛蟠走后,金桂先和宝蟾闹,宝蟾也是夏家的家风,跟她对着闹,如今专跟宝钗怄气。贾母说,前几天听人说姨太太肝气痛,想来是气的。接着又夸宝钗的心胸、脾气多么好,要给哪家做了媳妇,公婆怎能不疼呢!
贾政来到外书房,和门客们闲谈,说起为宝玉提亲的事。一位叫王尔调的说,他认识一位做过南韶道的张大老爷,只有一位千金,他去一说就行。詹光说张老爷和大老爷还有亲。贾政说并不知道。詹光说是邢舅太爷的亲戚。贾政回来,告诉了王夫人。次日,王夫人问起邢夫人,邢夫人说多年与张家没来往,只是听人说要招上门女婿。贾母就说使不得,宝玉还得别人伺候,怎能给人当家。贾母得知巧姐儿病了,带上邢、王夫人来到凤姐儿处,看孩子像是惊风,还没抽,派人去请大夫。贾母又问起邢夫人怎不与张家来往了。邢夫人说张家太吝啬刻薄。凤姐儿明白了八九分,就说:“放着现成的姻缘,到外头找什么?一个‘宝玉’、一个‘金锁’,老太太怎么忘了?”贾母怪她薛姨妈来时怎么不提。凤姐儿说:“哪有这样提亲的?得太太们派人去才好。”贾母说:“我倒忘了。”
这天,是北静郡王的生日,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宝玉去拜寿。水溶独留下宝玉,让贾赦等与众宾客赴席。水溶先问了宝玉的功课,又说起吴巡抚来京,向天子保本,说是贾政在学台任上秉公办事,近日贾政可能会荣升。宝玉道了谢,水溶单给宝玉备了酒席。临告别时,水溶又送他一块仿造的玉。回到家,宝玉向贾政说了水溶透露的消息,贾政自是高兴,让宝玉到贾母处去。宝玉把那块仿制的玉让贾母看了,贾母叮嘱他别跟真的弄混了。宝玉说两块玉的成色相差很远,不会弄混。他那块前天夜里 还 放 红光呢!贾母说他胡说,凤姐儿说他喜信发动了。他问什么喜信,贾母让他回去歇着,别再说呆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