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请求道,“宝贝。回去了以后,每天都和我说话,好吗。”

他们不经常聊微信,相处的模式也和热恋中的情侣异同。曾经游远认为每日聊微信是浪费生命,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几十年并不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何必活的那么紧绷。

他想,两个年纪不小的人重返了校园,竟然神奇般的坐在一起,相遇。这并不容易。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学着放下自己的情绪,和她逐渐走向相知。

他也甘愿。

黑暗中,她点了点头。她的目光看向远方,不远处湖边人们忙碌着准备 party 和烟花,欢呼的喧嚣声飘来,似是在庆祝这学期的结束。

一切都看似美好的不像话。

“游远。”

她突然轻轻叫了他一声。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赶我走。”她认真看向他,“我讨厌被丢下的感觉。”

她说,这不是请求,这是通知。

她目光极其平静。这让他想起他们初遇之时,她冷静地处理着前男友和公司。他突然心里发慌,只能飞快点头。

教堂的暗角中还坐着一个人没有走。楼清川看着左前方那对背影许久。他稍微来晚了些,一进来就看到那两个人时不时相视傻笑,就和见惯了的校园情侣一样,没什么区别。

他想起那天随手搜到的资料。冯栩安,故栩创始人,半年前离开公司,原因不明,去向不明。他很难把资料上那位年轻的 CEO 和前方微笑的傻子联系在一块。她回国也会有大好天地,但她在想试着留下。

那这个男人呢?他做了什么吗?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好奇。好奇他们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搞事 ? ! ! !???????? 大大多更 ! ! !

他们最后会回国吗

留个悬念,说了的话会剧透hhhh

Summer break(40)梦醒了

冯栩安无比庆幸自己回了国。

怎么说呢……脚伸出飞机舱门的那一刻,满眼的中文字让她特别有脚踏实地的感觉。终于不用每天绷着根弦提醒自己小心翼翼,也不用看着超市的价签乘以 7,说话前脑内翻译。在国内,什么都是熟悉的,做什么都得心应手。

春城的夏天和迈阿密很不同,这里的太阳像是被烘干了以后高挂头顶,炽烈的烤热大地。她转了高铁回来,印象里,春城站已经修了四五年了,她走之前还没修好,现在已经投入使用了。时隔多年,她再一次从南广场出来,跟关心国家大事的老头一般站在火车站门口打量着,看看政府把火车站翻成了什么样子。

依旧是欧式的风格,房顶尖尖,一瞬间让人分不清这是春城还是圣彼得堡。站门口刚翻新的柏油马路黑的油亮,被太阳晒得散发出一股鲜亮的沥青味。周边挤着不少商贩小推车,透明玻璃上贴着方正红字,上书“茶叶蛋手抓饼豆浆油条”,这画面和味道一混合,她觉得对了。

这真是回家了。

再回想二十个小时以前的迈阿密,什么校园草地,烟花,教堂,香槟泳池,都像是做过的一场离奇的梦。她坐在飞机上闭眼睡了十几个小时,穿过太平洋像是一场虚幻,一睁眼,她已经回到了家里,梦也醒了。

她新买的房子在湖滨公园附近,走了半年周边变化不小。小区左边之前还尘土飞扬,半夜大吊车轰轰吵闹,周边邻居没少投诉。现在也平地起了一半高楼。花园中间的一栋三层小楼便是她家。门一打开,尘土在光柱下跳动,桌上的花瓶站在阳光里,美得像油画里的静物。这太安静了,姥姥和表妹都没在家。

电话也没打通。

冯栩安不明所以,给妹妹打了个电话。

“人呢?怎么都不在家。”冯栩安问罪,你高中了不补课?”

对面特别激动,“姐你回来啦!”隔了会,她好像换了个安静地方,“出了点事儿,我们回老家了。”

出事?还能有什么事,冯栩安知道,八成是那个水塘要改垂钓园的事,大舅一直开什么会问大家的意见。姥姥娘家留下的最大遗产有三块,郊区 80 平米平房,老屋和水塘,以及温室大棚。但姥姥家兄弟姐妹五个人,这可不够均分。

大舅姥爷当年要了郊区房产,姥姥分到了水塘和老屋,二舅姥爷和三舅老爷都务农,均分了大棚,四舅姥爷说自己是尘世外之人,不沾染这些俗物。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大舅姥爷非要和姥姥交换。据说是因为自家神棍四舅姥爷说那平房冲路,那街上一溜冲路房都出过事,风水不好。但这老屋环山饶水,钟灵毓秀。

姥姥从小在水塘边长大,念旧,自然不想换。后来周折了许久,不知怎么的,姥姥最终点了头,用水塘跟大舅姥爷交换了郊区房子,老屋留了下来。

可换完没两年,郊区那房子竟然被规划在高铁建造的线路上,拆迁了。姥姥拿了钱,带着冯栩安搬到城里,快活地供完她上学,一直也没让她吃上苦。姥姥将老屋给四舅姥爷暂住,其余一分钱也没给哥哥们,这事儿也落了话柄,尤其是大舅姥爷,没少给她们白眼。

冯栩安一想,觉也不睡了,直接赶到老家。

“咳呀,这水塘可是我们家祖业啊,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冯栩安刚一进院子就听见这个论调。她嗤笑一声,这宫瞎子什么时候能认清自己不是块算命先生的料,别在这瞎卖错误玄学了啊。

宫瞎子,也是冯栩安的四舅姥爷,十里八村知名算命先生,号称自小便头顶马仙,能给人看病看灾,因其算命时喜欢带一副圆溜溜的墨镜装模作样而得名。

她大步走到屋里头,门帘一掀,一屋子舅姥爷们正襟危坐。门口有一陌生年轻人,穿一件蓝色 polo 衫,西裤皱巴的不太板正,上面沾了柴火丝和灰尘,看到她进来一愣。

冯栩安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眯眼笑,“各位姥爷都在呢。”

宫瞎子一看到是她,立马闭了嘴。

“怎么都不说话了?”她明知故问,“那我出去,你们继续?”

刚走出去没两步,身后果然传来稀稀拉拉的声音,姥姥踮着小碎步追了出来。她身材微胖,老人家腿脚不便,急得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跑,身上的金银首饰哗啦啦撞击着。冯栩安就站在原地没动,也不急着扶,就等着姥姥奔过来,对着她笑的阳光灿烂。

“安啊,你这回来怎么也不跟姥姥说一声!”

姥姥没变。

她想,姥姥是有福气的人。年轻时虽然颠簸,现在总归算安稳。她的脸整体还算饱满圆润,都说老人胖点是福气,她圆鼓鼓的颧骨发亮,一双圆杏眼笑起来时弯成半个月牙,和冯栩安如出一辙。

这一刻她有些想哭。她张开双臂抱住姥姥,姥姥皮肉松软,散发着温暖的太阳味道。

“姥姥,想死你了。”

姥姥笑她,拍了她两下,“这咋出国半年,还给我整上洋人那洋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