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因为我的外公外婆对我不好吧，我妈妈嫁给了一个比我外公还大两岁的人，他们觉得很丢脸，在亲戚间抬不起头，但又眼馋老头的钱，一个劲的劝我妈妈搞试管婴儿，分老头的家产。”

爷爷奶奶那边也差不多，周老师欠了一屁股债，把房子卖了才能勉强还上，爷爷奶奶对儿子的印象还停留在“老实人”这个层面，总疑心黄女士私吞了儿子的遗产，三天两头上门要钱，逼得黄女士不得不逃到外地讨生活。

一开始周玉京对七旬老太的印象真的挺好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老祖母，又像是海洋纪录片里经验丰富的虎鲸家族女首领。

“她也挺喜欢你的，人都认不清了还记得你是孙子女朋友。”

远远看到顾爸爸和顾寅禹回来了，想挣开他的手却几次没能得逞，周玉京真的急了：“你发什么疯！还有别人在呢！”

乔丹一脸无所谓，等人走到面前才笑吟吟地松开她：“姨父，哥。”

??老师是不是逐渐开始适应两兄弟…嘿嘿嘿 ??仔快生气啊！

五十四

老太太姓崔，本名崔小玫，因为当年登记户口的时候办事员耳朵不灵光，明明是家里老大，户口本、身份证上硬是变成了崔小妹。她今年七十五岁，医生的意思是先做一套全面检查，如果颅内出血的血量小于三十毫升，那么问题不大，等它自己慢慢吸收就行；如果出血量较大，再进行保守治疗这个年纪的病人肯定是经不起开颅手术的，家属心里都有数。

顾妈妈七点半的高铁，预计九点半到医院，伤筋动骨一百天，考虑到上厕所、洗澡之类的问题，陪夜陪床还是女儿方便。顾爸爸本来想把顾寅禹赶回家去，听说他请了年假才不再坚持，顾凌霄体力有限，再说也累了一天了，有儿子帮忙肯定更好。

“先带妹妹去吃饭吧，”顾爸爸把几个孩子推出病房，“时候不早了，乔丹也饿了吧？没事，这里有我们呢。”

顾寅禹应了一声，牵着周玉京转身往外走，上电梯前回头看了眼乔丹，双方都知道这一眼的意思是“别找事”，Jordan 的嘴巴动了动，到了还是咽下了一起吃饭的话以前对顾寅禹有对抗情绪是因为他是哥哥，是外公外婆、大姨姨父引以为傲的模范小孩，他总卯着劲儿想证明自己不输给他，现在反而没有了那种情绪。在乔丹看来周玉京其实不明白“两个都要”是什么意思，她以为自己可以轻松平衡好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像之前那样，大家心照不宣，但这很明显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矛盾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忽视，顾寅禹和他会不约而同地逼迫她做出选择。

你不能两个都要，你必须选出一个更喜欢的。

J 某没跟过来，说实话周玉京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上车后把安全带系好，她尽量让自己听起来轻松又正常：“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生气，她听出他没什么兴致，犹豫了一会儿，在 app 上随便选了一家附近的越南河粉店：“一会儿你还回医院吗？”

外婆不怎么认得他了，性格也变得有点固执，不知道顾妈妈来了会不会好一点。顾寅禹的表情还算平静，停好车也不着急下去，顺口跟她聊天说：“外公生病那会儿我高三，家里人都瞒着我，怕影响我考试，结果五月份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外公满头大汗地跑来参加我的家长会，但是怎么都找不对地方，第二天我就打电话给妈妈了。”

小学时老头很乐意参与这类活动，谁不让他去他跟谁急，随着大孙子考上重点初中、重点高中，渐渐就没那么热衷了，外婆说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怕丢孩子的脸。

外公是肺癌去世的，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前前后后只治疗了一年半左右，最后几个月人瘦成了一把骨头，浑身剧痛难忍，神志不清，大小便都不能自理，有天早上外婆给他收拾尿垫，一边收拾一边悄悄嘱咐女儿：“以后要是我也这样，你们尽早给我拔管子吧，我还能少受点罪。”

世界上很多人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崔小玫绝对不是其中之一，在她看来，如果连这点尊严都失去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一瞬间顾寅禹仿佛想通了什么，女朋友连喊好几声才把他喊回神。

“怎么了？”

他看着她，意外发现这几个字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我们分手吧。”

这不是周玉京第一次被分手，严格来说每一次谈恋爱她都是被甩的那个，但她还是怔住了，愤怒、震惊与不知所措席卷着身体，她呆愣愣地坐在副驾上，像一尊年代久远的雕像。

顾寅禹说了很多话，她零零碎碎地听着，总结一下大概就是“喜欢这件事不受人的控制，我知道你没有办法，我也知道你希望我装傻，但是我做不到，要是连这个都能忍下来，我就不是我了，你也不会喜欢这样的我。”

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顾寅禹离开后她还是缓不过神似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梳理思绪他说得对，她不无茫然地想，我确实希望他装傻，我希望他尽快接受现实，人就是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啊，这有什么错？他为什么不能体谅我呢？我都不打算跟他计较前女友的事了，他凭什么跟我提分手？？

前男友的脸忽然冒了出来，他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因为你是 NPD，你爱无能，没有人能长期忍受你。”

一阵邪火上头，周玉京把怀里的黑皮 kitty 狠狠丢了出去，水杯、手柄和游戏卡带散落一地，满室寂静里她听到自己断续的抽噎声，明明家里没有别人，出于某种掩耳盗铃的心理，周玉京还是把电视打开了。仙侠剧的男女主正拿着法器腾云驾雾、打来斗去，尽管不明白前因后果，她好像从那一阵阵刺目的光效里汲取到了力量分手就分手，你以为我非你不可是不是？你以为地球少了你就不转了？！没有你我肯定过得更好更舒服！！

过了好几天 Jordan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好像分手了哪怕变成了前任，顾寅禹也不会上赶着告诉情敌这个消息，大姨姨父问起来他只说周玉京最近很忙，身体也不太好。毕竟只是男女朋友，人家肯过来看一眼外婆已经很不错了，不能指望小姑娘没名没份地帮着端茶倒水、伺候病人吧？周玉京那边照常工作、照常开会，要不是这次直播数据有不小的突破，大家聚在一起反复复盘，他不会发现顾寅禹的东西不知不觉消失不见了。

很快李婧闹着要聚餐，这次日本之行相当圆满，不仅熊猫鲸开拓了日本市场，Jordan 的个人账号也大幅涨粉，这不得好好庆祝一下？没在包厢里见到顾寅禹，乔某觑了一眼斜对面的陈蕊，陈助理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

好了，这下他可以确定了，他们肯定是分手了。

冲啊乔丹

小顾你会后悔的

啊啊啊好短 不够看

感觉虎仔其实变勇敢了，从空心人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但是也不能原谅你跟??分手！！要好好虐你几章才行

??肯定要后悔

小顾你这么突然玉京会很伤心的

五十五

餐厅的人均消费不算很高，架不住周玉京失心疯似的尽点那些贵到离谱的菜，短短五分钟内，文豪李婧的表情从疑惑转为狂喜转为害怕，拼命给乔丹使眼色。J 老师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可以了吧？不够再加嘛。”

你根本不爱吃松露，嫌弃它一股煤气味，点两个黑松露大菜是要干嘛啊？

周玉京接收到讯号，如梦初醒，想着秋天是吃螃蟹的季节，反手把黑松露烩鸡和烩牛肉都删了，换了两份炒蟹和蒸蟹。七个人点了十五个菜，外加两道主食，蓝毛弟弟吃得太撑，肚子都鼓了出来。酒店经理很有眼色，见他们没点点心，每人送了一例时令甜品火晶柿子做的流心蛋糕，造型非常可爱，还特意取了一个很有网感的名字，叫“捏捏软柿子”。

像被针扎了一下，周玉京冷不丁回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Jordan 跟她在顾……某不知名前男友家吵过一次架，他说顾……该不知名前男友看着像个软柿子，真的上手捏了才会发现自己被溅得满身满手。

周老板一脸严肃地用小叉把蛋糕切碎，然后一口口吃了个干净。

怕她吃太多吃出个好歹来，聚餐结束后乔丹带她去朋友开的游戏馆玩密室逃脱，这个朋友是乔丹的大学室友，两个人在校时关系一般，毕业后反而成了好兄弟，经常凑在一起踢球打游戏。因为头脑灵活、情商出众，前室友在一众狐朋狗友里一直充当着狐朋的角色。

周玉京跟狐朋有过几面之缘，知道这是个自来熟，果然，一见面就被无比夸张地欢迎了：“我靠，这可是少爷第一次带女孩过来，蓬荜生辉啊。”

周某：“……”

乔丹：“你有病是吧？”

密室游戏两个人都没少玩，Jordan 选了一个中高难度的房间，本来需要 5 个人组队才能进去，狐朋知道他的小心思，大手一挥特批了这支二人小队，还很贴心地表示房间有监控，如果需要视频素材他可以免费奉上。

J 老师不免疑神疑鬼：“你中邪了？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咱俩谁跟谁啊？”对视五秒，狐朋顶不住压力，“那什么，你最近不是涨粉了吗？帮我免费宣传宣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