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后生意难做，加上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客人越来越少、商圈越来越冷，隔壁奶茶店都换了好几波品牌了，他能坚持到现在纯靠前几年积累下来的好口碑。Jordan 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提醒他：“你别抱太大希望，转化率这种东西说不准的。”

“我懂我懂。”

房间里歪七扭八地摆着六张病床，还有一些老旧的手术设备、医疗器械，布置得相当逼真。周玉京本来有点晕碳，这下彻底清醒了，先从靠墙的病床底下搜罗到一件带血的白大褂，又在白大褂的暗袋里翻找到半张泛黄的旧照片，根据照片背景的布局摆设确认这是同一个房间，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藏在药品柜里的日记本，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 3 道初中难度的数学题，不出意外的话答案就是保险箱的密码，打开保险箱就能拿到出去的钥匙。

玩了差不多半小时，完美通关的周玉京彻底复活，一边跟他唧唧呱呱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游戏馆：“整个解密环节设计得很流畅，最后投影视频突然跳出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不过明明可以放整张照片的，为什么特意撕一半呢？是不是因为之前有玩家拿到照片也没 get 到柜子的线索？”

深秋的夜晚还是挺冷的，凉意与银杏叶随风直往人脖子里钻，Jordan 五指张开，忽然把爪子伸到她的眼皮底下，周某一怔，迅速领会他的意图，啪的一声，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你刚刚是不是想问外婆怎么样了？”

选房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进去了才发现她的表情一瞬变得有点微妙，他猜她大概是想起了外婆，好奇近况又张不开嘴。

周玉京唔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

“好奇也没什么，她不止是你前任的外婆，也是你现任的外婆啊。”

她晃了晃手：“自说自话就上任了哦？”

“你反对？”

“不反对。”虽然无缝衔接、而且衔的还是前任表弟说起来非常没品，本来她也不是多在意外界评价的那种人，喜欢就是喜欢，就算能骗过别人，骗不了自己。

心跳得太快，Jordan 不得不轻轻吐出一口气，以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和躁动尽管愧疚、尽管不忍，从日本回来他就做好了跟顾寅禹彻底撕破脸的心理准备，现在这个局面说实话始料未及，事情顺利到他总怀疑这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昨天外婆出院了，CT 结果不太好，不过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暂时没发现什么并发症，医生的意思是骨头长好之前先住在这边，等石膏拆掉再转回老家的医院保守治疗，最好每半个月复查一次，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慢慢改成一个月复查一次。”

住在这里的话，首选肯定是顾寅禹家，那边配套设施齐全，治安也更好，问题是顾寅禹今年的年假已经休完，就算精力跟得上也没时间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大家商量过一轮，一致决定让大姨提前退休，过来住上两三个月，照顾妈妈的同时也能照顾照顾儿子。

只是这样一来，分手的事多半就瞒不住了。

好不容易把新买的小床安装好，四件套什么的都洗好、晾好、套上，顾寅禹累得一身是汗，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外婆从轮椅抱到床上，被子盖住肚子和大腿，又找来两只软乎乎的卡通抱枕给她垫在背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吗？渴吗？”

崔小玫仍有点摸不清状况，先问：“我女儿呢？”

“她回家办手续去了，过几天就来。”

老太太吃了两块饼干，喝了小半杯水，忽然想起来问他：“那天那个妹妹呢？”

顾寅禹的嘴角一僵：“什么？”

“我孙子的女朋友，那个小妹妹呢？她也不在吗？”

恭喜某人终于上位啦

恭喜乔丹！周某请开始没羞没躁的生活

啊啊啊好看！

五十六

周玉京对前男友一向翻脸无情，联系方式全部删除，社交账号能拉黑的通通拉黑，“我不跟武松玩”这个 id 也被关进了各大平台直播间的小黑屋，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应该是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陈助理一切向老板看齐，自觉删掉了顾寅禹的微信和电话，倒是蓝毛弟弟，也许是忘了、也许是觉得一码归一码，始终没有跟他彻底断交。

通过蓝毛弟弟的朋友圈，他知道熊猫鲸点赞了乔丹的 vlog，那个个人账号八百年没有更新，最近突然发了一支可爱风的密室视频，全程没有真人出镜，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像素小人，背景音用的是降噪后的游戏馆监控音频，虽然做了特殊处理，周玉京的语气和咬字一点也不难认。

他还知道她的新游戏开发得不太顺利，外包的技术团队达不到要求，研发周期被迫延长，再这样下去成本可能会远超预算，蓝毛弟弟担心工作不保，想跳槽又舍不得现在的高待遇。

顾寅禹强迫自己不去想她，每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一开始外婆会问他妹妹呢，那个圆圆脸蛋、长得很可爱的妹妹去哪里了？每到这时他总是绞尽脑汁岔开话题，几个月后，不知道外婆是把她忘了还是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趣，渐渐不再提起。

尽管家里的女士拖鞋、牙刷都没有丢掉，眼看就要过年也不见周玉京出现，顾妈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儿子大了，很多话当妈的不能直说，只好趁买菜的间隙打电话给顾爸爸撒火：“我们虎仔到底哪里不好了？学历、长相、工作，哪一样拿不出手，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亲妈看孩子难免滤镜八百米厚，从小到大，不论升学还是就业，顾寅禹没让家里操过半点闲心，唯独感情，怎么都不顺利。顾凌霄着急上火，怀疑周玉京是嫌弃老母亲的病才跟儿子分的手，又疑心儿子嘴巴太笨，惹恼了人家女孩还不知道。

顾爸爸轻车熟路地安慰她：“哎呀，虎仔都这么大了，他自己有分寸，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我怎么是瞎操心？过了年就二十八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等我们死了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他是二十八，不是八十二，大过年的提什么孤独终老，也不嫌晦气。”说着顾爸爸揉了揉眉心，不怪老婆危机感拉满，最近乔丹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小姨子没事儿就在家族群里得瑟，要不说这姐妹俩是天生的仇人呢？不给对方添堵日子就过不下去似的。抢在顾凌霄继续发难之前他转口提起过年的安排，算是强行扭转了话题，“小潘他们大概赶不过来了，今年年夜饭订出去三十多桌，再说还有孩子，来来回回的也不方便。就我们跟安心一家一起过吧，也别炒菜了，回头我去买点肥牛啊虾滑啊，咱们烫火锅吃。”

顾凌霄对乔丹的女朋友没兴趣，闻言闷闷答应说：“好吧，那就这样吧。”

今年的除夕跟情人节紧挨在一起，满大街粉红气球巧克力，氛围特别浓厚，考虑到某人不爱过节的特性，Jordan 只买了几支助眠精油和一对情侣款的重力眼罩，理由当然是他也要用压力一大周玉京就容易睡不好，两团硕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人也瘦了好几斤，叫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没道理跟顾寅禹在一起的时候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跟他在一起就身心交瘁、未老先衰吧？她自己不知道心疼自己，他却很难不放在心上。

五点不到，外面天阴阴的，感觉很快就要下雪，乔丹站在门口穿外套，最后一次确认说：“真的不跟我一起去？”

外婆的骨头 12 月底就长好了，只是今冬气温太低，怕老太太冻病了，大家决定过完年再送她回去。

周玉京见他没戴围巾，顺手把自己的给他套上，一边套一边好奇不已：“如果我改主意了，决定跟你一起去吃年夜饭，你准备怎么办？”

“鲁迅曾经说过别看我，他真的说过，要想在房间里开一扇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摆出一副要掀房顶的架势来。”

假如他告诉妈妈自己的新女友是一位大龄离异带三娃的待业中年女士，并且两个人已经领证了，乔妈妈肯定会尖叫发疯一条龙，等她哭过闹过、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现实，他再告诉她其实我只是喜欢上了我哥的前女友、我的前嫂子，问题迎刃而解。

前嫂子目瞪口呆：“……难怪你妈总打你。”

他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一下：“无聊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回来陪你。”

“嗯。”

果然，Jordan 走了没一会儿外面就开始下雪。周玉京把冰箱里阿姨做好的饭菜拿出来热了热，对付着吃了两口，然后打开手机和电脑无所事事她一直没觉得过节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特殊意义，贴窗帘剪窗花就算仪式感了？穿新衣拿红包的快乐跟一周目集齐所有游戏成就的快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然而今年的大年夜好像格外漫长似的，楼下流浪猫的叫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七点多钟周老板往各个工作群发了总计 20 个大红包，一连串的“老板大气”、“老板新年快乐”几乎没把她淹没，摄影妹妹今年回了江西老家，还特意给她发了一张自己家的年夜饭，满桌红彤彤的辣椒，光是看着口水就疯狂分泌。

八点多时雪越下越大，有小孩儿跑到楼下打雪仗、堆雪人，周玉京有点想给乔丹打电话，又觉得这么大的雪路肯定很滑，还是算了。不多久后电梯门开，她正疑惑是谁，今晚没叫外卖啊，J 某拍着身上的雪片、提着一袋子烟花站在门口：“玩不玩仙女棒？我跟楼下小孩哥买的。”

另一边，顾安心夫妻和乔丹一走，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很快冷却下来，顾寅禹起身收拾碗筷，被顾妈妈开口拦下：“我有个同学，她女儿前两年在美国读硕士，今年年底才回来，过几天你去见见吧。”

顾寅禹顿了顿：“我暂时没心情考虑这个，还是别耽误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