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告诉我。为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有仇恨？

施莱恩，我正在杀死你。

曾将克洛伊莱和费洛曼伊燃烧成灰的火焰再度点燃，焚烧着敌人。恶魔无声注视这一切，这便是你与它先前定下的约定：地狱的大门向你敞开，复仇的火焰燃烧一切，你的灵魂在毁灭中得以安息。

这一天终于来临。

你依稀看见一条泥泞小道在面前缓缓铺开，伙伴们在路旁欢声笑语，夕阳的微光为他们披上了金黄的颜色。这久违的景象令你恍惚了一瞬，很快，黑暗与冰冷再度吞没了你，你的眼前只剩敌人。

施莱恩。

你的目光缓缓注视他，他承受烈火焚身的灼烧却未发出一丝挣扎的声响。野兽的眼神咬紧你的身影，假如他还有一线生机，他也许会扑上来扼断你的致命处。

你是那么去想象施莱恩的。你走到他的面前，火光映照你们彼此对望的眼神。施莱恩似要将你铭记在心，他深深地望着你，看了又看，到这一刻他省略了质问与反问。因此你不需要向他交代‘为什么……因为……’这诸如此类的句式，现在的结果证明你们是死生仇敌，那么就无需再问了。

可他还是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痛苦？”

他定定的望着你，“如你所愿，我正在死去。但为什么你看上去还是那么痛苦？”

敌人死前关心的问题竟是这个。这有什么意义吗？你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仅仅只是一副躯壳，你甚至都不认为自己在活着。你只是为了仇恨才挣扎着来到他的面前，接受他们审视与评判的目光，伪装他们所喜爱的样子。为了目的你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身体又算得了什么筹码？你连灵魂都能抵押给恶魔做交易。

你所能告知给施莱恩的，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交付的代价。一个来自低等星的精神力只有B级的Alpha，在今夜要将他们毁灭。而你出身的地方更为低贱，低贱到被他们划分为实验耗材。

这个世界既然是以同伴的血肉构筑，那么他们也要用自己的血肉偿还。

剧情线至今已被破坏的七零八碎，世界意志在你脑海里发出尖锐鸣叫，激烈得连恶魔一时间也弹压不下。它的反应从某种程度来说对你造成了鼓舞，这是否意味着当你这个bug毁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世界就会重启，你能再度与同伴相逢。

你默想着，重来一遍吧。即使重启之后的世界没有你的参与，你多想伙伴们走上他们预想好的那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他们从很早以前就期盼着去弗撒鸣星，开启自己新的篇章了。

你对施莱恩道：“你的死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你们的死是为了偿还我同伴流干的血。”

“你为什么觉得一个人的死亡会令我好过。施莱恩，是你们造成的这一切。”

这名坚韧的敌人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向你表露他意志的屈服。他了然你的仇恨却并不将这当成一回事，他知道自己要死去却也不为所动，就像你内心深处不可撼动的仇恨，你也无法撼动他的信仰。

你不指望在临了前看敌人怎样表明自己忏悔的心迹，事实上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他们的死亡仅仅只是该死。然而当施莱恩在看到你蔓延在脸上的黑色印记时，心绪在今晚发生了第一次波动。

恶魔之前告诉过你，人类的身躯是无法承载它的力量，你的身体无时不刻的遭受侵蚀。施莱恩是双S的Alpha，杀死他支付的代价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沉重。你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的模样，蔓延的黑色印记像是无声的表明你正在破碎。

这景象使人颤栗，而你微微的笑了。

你道：“施莱恩，我也正在死去。”

施莱恩在听到这句话后神情发生了变化，像一个等待末日来临的旅人在最后关头流露错愕的恐惧。他终于有所动作，却不是挣扎也不是如你刚才所想去扼断你的致命处。他就像在驻扎星的那个夜晚一样，对你释放了具有安抚意味的信息素。

他竟想抚慰你的痛苦。

这个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是这些吗？可你已无心力去探究他的所思所想了。就让一切到此为止。

你对他道：“再见了。”

施莱恩的身体焚烧成残骸，连他最后的信息素也渐渐消失。直到这时你忽然读懂了刚才野兽凝望着你的目光，他依然将你视作一朵玫瑰，不介意用鲜血为其浇灌。甚至，他刚才微微抽动的手指表露了怀抱的意图。

你的精神力化作丝沉入地底，涌向在深夜安眠中的敌人，无声无息绞杀他们。即便有的在睡梦中回过神来也被精神丝缠绕压制，丧失争斗的能力。你记得那些名单上敌人的面孔，他们的名字，他们对你一无所知，在梦中迎来生命的终结。

今夜是一个梦幻般的夜晚，代表胜利的号角无声吹响。

同耗费了你大半心力的施莱恩相比，这些人的死亡就显得简单多了。你的周身萦绕挥之不去的血腥，寂静的夜晚黯淡无光，昆虫也沉寂了。你听不见外界发出一丝声响，连风也死在了这个夜晚，它连片叶子都不再吹动。

你等待了一会，没有迎来世界发生的任何变化。在你接触过的游戏中，贪吃蛇在最后咬住自己的尾巴，电子屏幕上会显示again。但是世界没有对你显示这句话，它仍旧维持展现在你面前的原样，就像三翻四次洗牌却仍未开始的牌局。

于是无望的黑暗再度将你笼罩，你内心的秩序再度崩塌，有个声音尖锐的发问：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还要杀死多少个人，到底什么才是重启世界的关键。

你难道真的要杀死所有人吗？以毁灭迎来新的开始，获得同伴们的重生。

童年与成年的丧失贯穿一生，你此前踏过无数遍的那条歧路再度向你发出邀请，无声的对你说：郁此，你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我会继续下去的。”你对自己说。

你的生命之火还未熄灭，你仍有余力去补救伙伴们被扼杀的人生。你会找到重启的关键，现在支撑你的是童年曾描绘过的旧地图，弗撒鸣星的航线牢记在你和埃文的心中。同伴们还有美好的未来去实现，你又怎么能放弃呢？他们还在等待着你啊。

眼前依稀又出现了那条从镇子上走到居住地的泥泞小道，同伴们的身影近在眼前。你反复的对自己说：

郁此，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那就继续下去吧。

你枯竭的灵魂再度挣扎，破碎的内心与坚韧的意志并行。这多么神奇，恶魔还以为今晚它就可以攫取你的灵魂将你吞噬，但它依照约定等待你消耗殆尽的那天。

眼前的事物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光影若隐若现。你起先以为是今晚的夜色太过昏暗，使你连周遭的景物都看不清明。可是当你走到窗边望着前方那幢亮起昏黄灯盏的木屋时，才终于明白事态的不对出现在哪儿。

人类的身躯无法承载毁灭的力量，黑色印记蔓延到心脏那刻会迎来死亡，而透支负荷的代价便是肉身开始损毁。正如现在，你的一只脚踏进了地狱的大门，你的一只眼睛失去了光明。

恶魔等待着人类消耗殆尽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弗撒鸣星

你离开了德莱星。

伴随D军团陨落的是一个不知名杀手的崛起，没有人把你和杀手联想在一起。以谢尔王查家族为首的政治家追寻你的踪影，桑德拉上将以为你死去了死在不知名的杀手手中，否则怎么解释你的不告而别？

很多人都在寻找你，郁此·克莱柯拉这个名字的主人对他们来说就像一捧握不住的沙，他们试图抓住你的同时又在展开针对银色杀手的追捕。

你成了骇人听闻的存在。你不停地辗转在各个星系，区长和神父向来狼狈为奸，于是你从他们开始清理。每到一个街区伴随着的便是血腥神话的诞生，你看见了一个又一个斯托帕卡区，你清理掉一个又一个雷伽区长和神父。

渐渐地，人们知晓了你的存在，你从他们的脸上看见和斯托帕卡区居民一样挣扎生存的痕迹。相似的苦难在他们身上循环，世界像是一个小型的斯托帕卡区，你想到了从生下来就是如此生存的斯特奇纳，他的内心堆积了太多的痛苦，时至今日你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