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道：“但这是一杯甜酒。”

随后他就见郁此微微的笑了，这一刻连赫克托也不知自己的心神为之所俘。这是少有的，不含任何意味的纯粹笑容，在长官面前终于褪去伪装的学生，昔日假面下的冰冷浮现。

他从未见过的锋芒隐隐在少年周身萦绕，但此时的赫克托仍沉浸在那个笑容里，松懈了作为前锋队长的警惕。这也难怪，这里是军团们的地盘，面前的少年是被纳入羽翼的未来团员，今后并肩作战的伙伴。

虽然还没落实，但在赫克托看来已经离那天不远了。

吞咽苦涩的酒水，少年心想，这多么讽刺。

他竟俘获了敌人的信任。

篝火晚会结束，军校生的住处被安排在西侧。新人似是喝醉了，赫克托扶住他的身体，下意识要带人回去休息。少年柔软的发丝蹭在他的脖颈，前锋队长心神微漾，由于缺少经验他并不知道这种动情的征兆意味着什么，依照素来的秉性无奈道：“你这家伙，连酒量都那么差。”

这本该是一个适合漫步在月光下的夜晚，新人低垂着头，他的面容在阴影处若隐若现，像被乌云遮蔽了的月亮隐匿在暗处。

赫克托低头察看，发现郁此陷入沉睡。他小心的怀抱着少年的身体，手掌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抚。随后过了一阵，他终于将人安置在柔软的床上。

他凝视那张陷入沉睡的面孔，手指微微蜷缩遏制自己想要抚摸的冲动。赫克托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对新人的情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最终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晚安。”

他正欲离去，却不防郁此忽然睁开眼。在对视瞬间，危机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赫克托下意识摸向他的重击枪，然而陪伴他多年的老伙计不知何时落到了新人手中，枪口对准他的心脏。

……是在那缕发丝拂过他身体的那个时候吗？

赫克托，你被这拙劣的计策迷惑。胜负已分。

赫克托的眼神趋于冰冷，在寒冰之下凝结的是伤痛。他想到了尤金虎的话，沉声发问：“是大皇子派你来的，还是奥西兰多？”

死去的克洛伊莱和赫克托在事发时都认为郁此是从某个党派之争潜伏而来的间谍。

郁此的眼眸毫无生气，他似是在注视赫克托又似是在看向上方某个虚无的存在。到这一刻敌人的面目在他面前反而模糊，曾几何时叫嚣复仇的灵魂和痛苦的心绪，现今像汹涌而过的潮水，徒留退潮之后斑驳的沙滩。

“玫瑰之夏的子弹是猩红色的。赫克托，我同伴的鲜血也是红色的。”

枪抵在赫克托的心口，食指扣压扳机。迎着敌人既讶然又不解的眼神，郁此轻轻道：

“晚安，赫克托。”

埃文。过去了短短几个月，我开始记不清你们的模样，与你们有关的事物变成了一张黑白照片，火焰熄灭后的灰烬。曾在斯托帕卡区的记忆成了上个世纪的遥远存在，阿佩达南身上使我铭记的糖果气味逐渐淡化，我的嗅觉开始被新一轮的事物替代，人体的新陈代谢残酷的淘汰了我携带你们记忆的细胞。我甚至没有办法调动回忆去回想斯特奇纳给我带来的面包的味道，你们在这个世界成了被翻过去的一页日历，只有我还在紧抓着日历的碎片。

假如回忆是一样食物，你们便是我永远无法消化的存在。

复仇结束是否一切能回到原点。我真的，很想念你们。

桑德拉上将抵达德莱星后不久，就接到调任要他返回中心星系。在匆忙离开前，施莱恩那边也出现了问题，博士和他的团员双双失联。但在这件事之前，军团长向他咨询了一个情感问题。

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Alpha。

桑德拉：“你搞AA恋？”

团长反问道：“难道你没有？”

一阵沉默过后，在对视间他们已了然一切。

施莱恩说道：“既然回中心星系了就好好待在那里，其他东西不要多想。”

桑德拉上将客气的请军团长管好自己后就大步离开了，路上碰见了在他们谈话间心照不宣提及的对象，郁此·克莱柯拉，但是对方的眼睛没有看向他。

他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下天，发觉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新人看上去找团长有事，桑德拉上将的脚步到底是退却了，潜意识里还不想同郁此·克莱柯拉做最后的告别。他认为他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的渺茫。

踌躇间，新人的身影已远去，走向他刚才出来的那个方向。桑德拉上将错失了告别的机会，他也在瞬间下定决心回到中心星系后就申请调令。

那么，他还会再同这个人相见的。

却不知兜兜转转很多年以后，他依然未等来那个机会。

新人深夜忽然到访，令施莱恩团长颇感意外。紧接而来的便是远超B级水平的精神力筑起的屏障，这一切发生在转瞬间，少年陌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下，隐约可以窥见一个人的灵魂沉痛的发出哀鸣。

“施莱恩。”

他说：“我会在今夜将你宰杀，就像你曾那么对待我的同伴那样。”

“……”

仇恨终于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审判（终）

一切都结束了。

精神力构筑的屏障压制你与施莱恩制造的波动，外界陷入诡谲的静谧。无人察觉屋内事态发生的急剧变化，危险杀机一触即发，这场复仇与被复仇者的战争打响，除了你们其他人全然不知。

仇敌们在今晚安然睡去，而你的同伴永远长眠。恶魔在脑海内桀桀怪笑，人类，你的末日与你的仇恨一同到来。你知道你快死去了，你的往生之地诞于毁灭。

施莱恩深绿色的眼眸凝视着你，团长坚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存活到现在，你窥见了他不屈的灵魂正向你闪烁着诉说心绪。

你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目睹鲜血的颜色，它正从施莱恩的嘴角溢出，被坚强的敌人不动声色的咽下。你说过要将他宰杀像牲畜那样，像他曾对待你的同伴那样。

精神力化作无形的刃实施你的仇恨，在斯托帕卡区神像前自白的那个夜晚，你就成了一名彻头彻尾的刽子手。你无动于衷的面孔也宛若一尊神像，自你手中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又死去了多少条人命，他们的面目在你眼前交错闪现。

郁此，你的灵魂早已残破。你没有心力去偿还任何人对你留存的好意与期盼，他们对你的喜欢与爱停留在表象，在虚伪的克莱柯拉这层身份的壳子下，他们不知真实的你身上背负的血债与罪孽。

无形的刃穿透施莱恩的身体，他正望着你，那双深绿色的眼眸令你回想起了阿佩达南。阿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