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付常蔚的父亲,父子二人,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是站在一起,绝不会被当做父子的类型。但付常蔚和付还起码有七分像,他们蹙起的眉头,高挺的鼻梁,还有笑起来的浅浅梨涡,几乎是一模一样,说是小叔叔,更像兄长,一个母亲生下的那种,以至于褚秋绪和付还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就是长大了的付常蔚。
很长一段时间,褚秋绪都是这么麻痹自己。
“睡会吧。”付还突然说。
夜已深,褚秋绪把后座的薄毯拽过来,搭在了膝盖上,她有些疲惫的问:“去哪呢?”
“海边。”
过了一会,付还又补充:“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带你去看日出,放松一下。”
褚秋绪快要睡着,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她假心假意的吹捧,“好浪漫……”
付还摇头失笑。
等褚秋绪醒来时,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这时的海边很冷,褚秋绪披着一个毯子,光脚踩在沙滩上。她注视着前方,脸上的绒毛被映成了漂亮的橘色。
“我有时会分不清日出和日落。”
“我其实讨厌美好的东西。”
“它们让我感到……压抑。”
褚秋绪站的笔挺,付还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话。于是他没有出声,拿出相机调整好焦距,为褚秋绪拍了一张照片。
咔嚓一声,叫醒了褚秋绪。
褚秋绪大大方方的看向镜头,“付还,你还不如给我放一天的假。”
“好,你今天可以不去上班。”
“带薪?”
“傻了?你的工资是看占股。”
今天的天气,只有上午是晴朗的,下午下起小雨,褚秋绪回到家后,把晾在阳台的衣服收进了屋里。 她肚子有些饿,家里没什么吃的,只剩下一点正月十五时候康桥亲手给她做的元宵。那时被付还吃掉了大半,她还一颗都没有尝过。
外头雨声渐大,褚秋绪把剩下的元宵倒进锅里,水沸,很快煮熟,她捞起来仔细吹了吹,还是被滚烫的黑芝麻馅儿烫到了上牙膛。
说实话,褚秋绪吃不出手工元宵与外面元宵之间的差别,它们好像确实没有不同,都是吃三两颗便会腻,唯一的特殊,大概就是康桥包进元宵里的钢镚,可惜这份特殊已经被付还享用。
她给康桥发了通消息,“元宵很好吃。”
过了一会,康桥回复。
“分手吧。”
第10章 第十章
褚秋绪不会挽留任何一个人,哪怕康桥突如其来的提出分手,她做出的回复也仅仅是问一个为什么。维持了将近一年的关系,忽然断掉,说不可惜是假的,但褚秋绪从来不缺替代品,她能够做到不在乎,只是她应该知道原因。
康桥心灰意冷了,他对褚秋绪的感情太真,却打开始便被蒙在鼓里。一直以来,褚秋绪在他面前装得实在太好,他从没想过褚秋绪会和别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也从没想过褚秋绪会和她的老板勾搭在一起,做了一个破坏了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她和付还的关系似乎持续很久了,至少比他要久,两人亲昵、熟悉、在密闭的空间里毫不避讳。
视频里有一个片段,日期记录是正月十五,他们在车里接吻,那个时候,康桥以为褚秋绪是在家里睡觉,可更让他崩溃的是,是随着视频一起发送过来的图片。原来,他做了别人的替代品。
康桥快疯了,他冷静不了,试图通过记录数据转移注意力,可这毫无作用,在数据第四次出现差错之后,沈教授把他赶了出去。他去找了褚秋绪,那时褚秋绪正打算去公司拿一个文件,看见康桥并不惊讶,只说了句上车。
“为什么?”
两人分别坐在正副驾驶,褚秋绪又问了一遍。
何小冬自杀后,她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了,除了在东二巷遇到周慈那次,她好像没在什么地方出过差错。康桥没有说话,兀自翻动车内摆件,最后在排风口处找到了一个超微型摄像机。褚秋绪忽然明白了,她接过来,瞳孔对着微小的镜头怔神,几乎瞬间便理清了前因后果。她猜到了装下这个摄像头的人是谁,但她想不透。
她一直都把周慈当做从前的模样,从前的周慈不会这样阴奉阳违,即便喜欢耍些小手段,也不会真正忤逆她,或者说对她构成什么威胁。她的思维仿佛固化了,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过陷进体制化的人竟是自己。
“你还记得韩高博士吗?”褚秋绪的车里总有股烟味,可能是抽得太多,始终若有若无的弥漫在车里,散不尽。康桥不喜欢这种味道,只是从来没有提出过,他摇下车窗,望着外头街景,低声说,“他在国外接下了一家研究所,年前联系过我几次,希望我过去帮他,我那时候没有答应,但是……”
褚秋绪看着康桥,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褚秋绪,我要出国了。”
“好,”褚秋绪点点头,又说,“国外资源不错,可以好好学习。”
“不回来了。”
这段感情对康桥打击太大,褚秋绪理解,她轻轻抱了康桥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康桥还是懂事的,虽然他们不算好聚好散,但也没有彻底撕破脸面,只是要说真正的说再见了。
褚秋绪同往日一样目送康桥离开,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她的世界就是这样,哪怕是分别,也不会有所谓的刻骨铭心。她再次想起那个喜欢穿幼稚睡衣的男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周慈是她的第一个目标。
几年的兜兜转转,猎物竟也成了猎手。
……
褚秋绪细心观察过周慈,发现他同人说话会结巴,与人对视会脸红,他胆怯、懦弱、好掌握,腼腆得可爱。
理论来讲,周慈不是褚秋绪喜欢的那一挂,他甚至连自己的心思都隐藏不了,每一次视线交错,褚秋绪都能觉出周慈的眼神里崇拜中夹杂着爱慕,很热切。
褚秋绪的生活是麻木的,她需要一个理解她的同伴,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周慈实在太白了,所以褚秋绪的目标很简单,把周慈染黑。因为褚秋绪的属意,周慈的一切都很容易被催折更改,他十分愿意变成褚秋绪想要的样子,只是在某些地方,他出乎意料的固执。
他对褚秋绪的爱,似乎是他最坚不可摧的一部分,褚秋绪几次试图矫正,都没有成功。
哪怕到了如今,褚秋绪也始终没有忘掉那夜,男人伤痕累累的爬进她的车里,求她,求她救救他。
褚秋绪取完文件,乘坐电梯时恰好碰见付还。付还正打算去参加应酬,临时想要褚秋绪做他的女伴,褚秋绪有些冷硬的拒绝,原因是心情不佳。她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这种感觉不太好,像是自己原本拿捏住的东西忽然不可控了一样。
她需要酒精,需要一个不存在第二个人的场合,于是她孤身一人去了小酒馆。
褚秋绪原本酒量不错,但几杯洋酒下肚,喝的猛了,头有些晕,睡着了片刻,被相熟的营销推醒。她眯着眼睛给李辉辉打电话,想叫李辉辉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