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人慢悠悠地缀在后?头,楚火落悄悄拽了下身旁人的衣袖,凑过去?低声问?道?:“豆绿是什么?绿豆开的花吗?”
蔺师仪微愣一下,星星点点的笑意在眸里晕开,惹得边上的姑娘在他手?腕上拧了一把,他这才有了点正形,只是觉得这般有趣得紧,学着她说起了悄悄话,“是绿色的牡丹。”
常见的花不?过是红红黄黄,偶尔见几朵粉的、紫的便已是新?奇,绿色的草倒是生了遍地,绿色的花却真是从未见过,她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仍旧拽着他的袖子不?放,“好看吗?”
“一般般,和菘差不?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楚火落顺着想了想菘的模样,一大沓绿叶子团在一起,似乎是不?怎么样,菘好歹能下锅炒两盘菜充饥,牡丹塞进嘴里……若是好吃,怎么会没这道?菜?她的兴致顿时被打消大半,偏生再抬眼,却撞见那人戏谑的目光,登时明白过来,他又在唬人了。
她气愤地咬着牙,白了他一眼,将那只袖子甩开,大步往前面走去?,只是耳畔仍有那人低低的笑声,挥之不?去?。
烦死了!
081 夜探府衙
“兰娘子, 你坐我的马车,我们一路上还能说说话呢!”
盛情相邀,自然无有不应。
柳玉兰踩着脚凳俯身进了帘子,回身向王三娘伸出一只手?, 后头人愣了一下, 叫边上服侍的婢女让开?, 笑盈盈地搭上去, 提着裙摆刚迈上一只左脚,车辕前套的马儿却突然嘶鸣一声,挣扎起来。
车厢里的柳玉兰尚且有厢壁可扶一下,位置尴尬的王三娘却彻底抓无可抓, 脚凳一下子被颠翻出去, 车夫两手?死命攥着?缰绳, 丫鬟也被马蹄逼退老远, 王三娘眼见着就要跌下去, 只来得及两手?护着?脸,下一瞬却撞进一个怀抱。
那怀抱带着?她躲到?安全位置, 她缓了好一会儿, 才将捂着?脸的手?岔开?两道指缝, 小?心地望过去, 见到?的是一双清冷的眉眼, 再多些, 便是那张绣着?竹叶的面巾了,这是, 柳家行三的柳玉竹。
“可有伤到??”
她动了动唇, 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愣愣地摇头, 那人便将她扶正了才松手?。王三娘再往车上看去,那匹马儿已被柳家的车夫制服,耷拉着?眉眼,倒像刚刚发狂的不是它似的,摆着?一张委屈的脸。
她正欲训斥一番自家那连匹马都看不住的车夫,眼前却突然被丢过来一个乞丐,瘫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呼着?痛,他挣扎着?起身,脊背上又碾来一只靴子,将他结结实实地摁在地上。
“闹市惊马,无异于蓄意谋杀。”蔺师仪沉声开?口,目光冷淡地扫了眼地上突兀出现的石子,因?石子击中马腹,这马才突然发狂,又看向绸缎庄的伙计,“烦请将此人送官,免得再行歹事。”
后者忙带人把?那乞丐提起,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唾一声晦气。
这场闹剧就此罢休,因?着?没人受伤,倒也不算坏事,起码让王三娘对她们?的态度更热络了许多,被拉上同一辆马车的,又多了个楚火落。
“竹娘子的身手?真好,是特意练过吗?”王三娘开?口时,仍是心有余悸,“若没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要摔成什么样子呢!”
“因?要四处走商,与哥哥粗学了几日防身,能派上用场就好。”
王三娘一时有些讶然,先?前虽猜测柳家是商户的,但行商向来是男子的事,哪有女子整日里抛头露面的,“竹娘子这般,是不是不太?好?我自是知?你性情直爽,可难保外头人说三道四,于名声有碍吧?”
楚火落只是轻笑,“名声哪有银钱实在,旁人再是说干了唾沫,也不能伤我钱袋里的金银半分,就算他们?愿意夸赞我的美?名,难道就能换成上好的丝绢给我制衣不成?”
“三娘子喜好布料,待我们?兄妹将生意做起来,定然将最上等的衣料先?留给你赏看。”轻飘飘地越过那些小?事,将话题转至绸缎庄上来。
王三娘眼眸一亮,想到?先?前提的那些名贵布料,就耐不住心痒痒,“准备何时开?业?届时我定要去捧场!”
“这倒是拿不准,经商需取得官府下发的市籍,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一时半会儿还寻不到?人将我们?引见给郡守大人。”楚火落话间带着?几分失落,余光却在小?心地打量面前人,估算方才那点交情,够不够王三娘替她们?往王司马那提上一嘴。
谁料王三娘却面色复杂,小?声透露出一个秘密。
“听?闻郡守重病,怕是要不行了。”
*
若只是王三娘一个不涉政务的官家小?姐这么说,那此事还有待查证,可偏偏夜里碰上忙活了一天?回来的庚夙时,对上的也是这么条消息。
“郡守重病,刻意压着?消息,只是因?到?处搜刮了大夫入府,这才走漏风声,”庚夙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缓缓展开?,上头是横平竖直的线条,围出一t?个个条条框框,在某些特殊的小?框里还用朱笔批注了一二?,卧房、库房、后院,是郡守府的地形图,“只是我怀疑,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楚火落眉目微冷,“你的意思是,他在装病?”
庚夙颔首,而后又摇摇头,“是,也不是,若要装病,当蓄意宣扬他重症不治才是,压着?消息实在多此一举,但若不是装病,什么病,需要带走整个嘉水郡快一百个大夫去治?”
“先?前靠买市籍接触郡守的计划行不通了,我们?直接来暗的,”他将绢布往楚火落的面前推了些,“去盯着?,将那些守卫巡逻的时间都记清楚,若能探听?到?新的消息自然最好,若没有恰当时机,也不要强求,保全自身要紧。”
“好。”
*
子时三刻,一轮明月高悬,底下是数点星火来回,偌大的郡守府更显阴森森的一片,噤若寒蝉。
楚火落将白日里用来扮作淑女的折裙褪了,换了身窄袖胡服,未探进郡守府,而是翻上了隔街的酒楼,攀缘至最顶上,却见那瓦砾上已然站了个人,笑吟吟地朝她伸出手?。
她愣了一下,没搭上去,蹙着?眉反手?将那只手?拍开?,那人却不恼,只兀自探过来,握着?她的手?,将人拉上来。
楚火落没好气地开?口:“你过来干什么?”
“唔,”那人沉吟一会儿,试图用个毫无可信度的说辞搪塞过去,“半夜睡不着?,来赏月?”
她白了他一眼,不欲再言,不晓得他哪来的坏毛病,凡是第一遍回答,必然是假话,偏生也不假得仔细些,只不过是仗着?她懒得一一揭穿过去罢了。
借着?夜色遮掩身形,她低伏着?身子,自高楼俯瞰下去,只觉得这郡守府的守卫多得有些不寻常。常值守在门口、墙边站着?不动的守卫也便罢了,围着?整个府邸巡逻的护卫便有三班,个挨个举着?火把?,照得院墙外的那圈街巷亮如?白昼,别说是溜进去个把?人,便是有那胆肥的老鼠想往里去谋一场吃喝不愁的富贵,都得掂量再三。
楚火落呼吸放得极轻,聚精会神?地盯着?,一边看一边在心底默数,而后从袖口摸出来炭笔和折叠的白纸,将数量依次记上去,如?此这般,今夜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只需在这等着?,看看他们?何时交班。
她将东西重新贴身放好,坐在檐上,活动了下支撑得有些泛酸的手?腕。
“你怎么猜到?我会来这儿的?”
蔺师仪被晾了许久,这会儿见她闲下来,自然地接过她的手?轻轻揉按,“郡守府戒备森严,离得近了容易暴露,若要离得远还能瞧清楚,这几幢楼再合适不过,便是选错了,在上头也能看见你,影响不大。所幸,我运气不错,和你选的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是,自己毕竟是个半路出家的,现在做的这些,身旁人早做过许多遍,被猜中,也不算奇怪,只是,她转头看去,“你既不愿参与这些,为何还要过来?”
那人头也不抬,只是温声回答:“我说了,我来赏月,至于为什么要绕这么远来赏月……我近日怕黑,得有你陪着?才行。”
行,这个娇贵人继怕疼之后又多了怕黑的新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