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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火落只觉得好笑,正要再打趣他几句,却望见远处一队兵甲中,突兀地混进个布衣的身影,瞧着?有些瘦弱,距离太?远,更多的却是看不真切。
她立时从檐上翻下去,正要从街巷中穿行,一只手?忽然揽住她的腰身,带她往更隐蔽的阴影下越过。如?此被裹挟着?,二?人难免贴得极近,在竭力听?清的护卫的脚步声中,穿插进轻微的喘息声,不是来自自己。
许是怕手?臂上又添一道青紫,弗一站定,那人便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解释道:“你的脚步不够轻,再练一段日子,之后我就不插手?了。”
生死当口,也无暇顾及那么多,楚火落稳住心神?,小?心地望过去。
那布衣身影一瘸一拐地被边上的士卒押着?,头发花白,看上去年岁不小?,身上斜挎着?一口乌木箱子,联系到?郡守搜刮了许多大夫之事,眼前这人,应也是个郎中。
士卒走到?后门上两长两短地叩门,过了几个呼吸,门“吱吖”一声,里头探出一个脑袋,士卒将腰间的令牌解下亮了亮,门才又拉开?了些许,留出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口子。
那郎中慢吞吞地往那走着?,被后头人不耐烦地推了个踉跄,拽着?门把?手?爬起来,畏畏缩缩地回头望了一眼,嘟囔着?:“治病就治病,赶这么两口气的功夫就能延几年寿不成?”
只叫嚣没两句,便被士卒一个眼刀杀过去,立时紧闭着?嘴巴,低着?头快步走进去。
门板重重地合上,将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二?人折返至安全位置,这才得空松了口气。
“你看见他了吗?”楚火落问道。
身旁人颔首,意有所指,“嗯,是当初给我们?治伤的那个大夫,连清水镇的大夫都绑过来了,看来病得真是不轻。”
这般森严的戒备,潜入是不可能的,但既然郡守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抓大夫,他们?索性扮成游方的郎中假意被抓进去也未尝不可。
至于危险不危险的,历来谋反都是抄家灭族,这种大罪在头顶悬着?,这样平平常常的丢命行径,也算不得什么。
楚火落长舒一口气,回望去郡守府前那片葳蕤的灯火,比方才离开?时更盛,他们?正开?始交班。
她抬头望了眼月色,打更人敲锣打梆,一慢三快,嘴里正喊着?:“天?寒地冻,关灯关门。”
已是四更天?,丑时过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日,不扮商户,扮大夫。”
082 再世华佗
“兰娘子?, 未递帖子?,便?又邀你出门,会不会太过失礼了?”
嘴上是这么?说,但王三娘勾着?柳玉兰胳膊的手可是一点没松, 笑嘻嘻地拉着?她往茶馆跑去, 说是近日说书人要讲新的话本?子?, 但家里的姐妹各个忙着?赴宴, 没人愿同她一起做这些闲事。
因着没提前预约位置,二楼的雅座是没了,两人便?在?厅侧屈就,立了扇绣花屏风, 便?也不算抛头露面了。
“列位客官, 仔细分?瞧, ”屏风外抚尺一拍, 细细碎碎的交谈声顿时静了下来, 待众人的目光尽皆投去,那抑扬顿挫的声音这才继续, “要说今日这主角, 可不是一般人, 来历甚是稀奇, 竟是那修炼千年的鲤鱼精……”
柳玉兰甚少有闲钱进这种地方?, 是以仔细听了一耳朵这妖妖怪怪的趣闻, 又是能变幻人形,又是能呼风唤雨的, 好不威风, 直到这鲤鱼精住的湖里掉进了一个书生。
好么?,鲤鱼精是仙也不修了, 书生科考也不去了,一天到晚就在?那湖边谈情?说爱的。不是,她就不明白了,一个池子?旁有什么?可待的,那花臂的蚊子?随意一叮,便?是个拇指那么?大的包,多住上几天,定是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不如登仙了去逍遥自在?,要不然,叫书生考个状元,住进京城的大宅子?里也算快活啊。
她一双秀美蹙了又展,展了又蹙,就听得鲤鱼精含泪要给书生做妾,不禁头皮发麻,转头欲与王三娘诽上一二,却见那人听得潸然泪下,难过到不能自已。
就,这么?感人?
柳玉兰仔细品味一番,自己若要真沦为妾室,定也会哭个昏天黑地,而后?将?人捅死,以平怨气,王三娘大抵还?处于前面那步吧。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她今日本?也不是冲着?听书来的,趁着?众人的注意力皆不在?此,她朝立在?边上的阿蒺使了眼色,后?者突然扑通一声歪倒在?地。
“阿蒺、阿蒺!你怎么?了?”芽儿配合地喊叫起来,一双大眼睛说红就红,眼泪好似断线的珠子?般唰唰往下掉着?,叫人看了好不怜惜。
这般动静瞬时盖过了说书人口中缠绵悱恻的爱情?,满座纷纷诧异地望过来,只是隔着?一扇屏风,见不着?全貌,只有露出一个小丫头的脑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触目惊心。
“莫不是中毒了?”有人咋咋唬唬地大喊起来,叫嚣着?要免了茶水钱不止,还?要领来赔偿,掌柜的顿时黑了一张脸,急匆匆地跑过来,支使着?小二去寻大夫来。
王三娘被惊吓得退后?几分?,这回便?轮到了柳玉兰表演梨花带雨,哀哀戚戚地哭起来,“阿蒺,你不要吓我?!早晨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这乱糟糟之际,却有t?一生得黝黑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嘴上喊了一句“我?是大夫”,而后?撩袍蹲下,取一布帕子?搭在?阿蒺的手腕上,像模像样地号起脉来,末了,朝来处招手,“楚四,取我?药箱来。”
一个灰色衣袍的瘦弱青年便?拎着?口乌木箱子?越过人群,一路低垂着?脑袋,畏畏缩缩的模样,旁观者仔细瞧了,才见这青年是破了相的,难怪不敢抬头。
楚火落尽职尽责扮着?药童,庚夙则是神神叨叨演着?大夫,仗着?在?屏风后?,只王三娘和一个侍女瞧着?,看不出内不内行?,只管将?几根纤长的银针使出花来,隔衣虚扎几下,又掐了把人中,那奄奄一息的丫头真就转好了。
阿蒺胡乱地抹去嘴角的白沫,泣涕涟涟地感恩道谢,大赞医者仁心。
庚夙慢悠悠地捋了把胡须,将?一切赞誉收下,端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我?是个游方?郎中,医术算不得高明,只是恰好见过你这病症。小丫头身子?弱,连日奔波,到此又有些水土不服,这才诱发急症,回去好生休养两日即可,不是大事。”
转头,又见着?掌柜的殷切的目光,他便?不紧不慢地再添一句,“不是中毒,大家放心。”
这般出尽风头,背了满身“神医扁鹊、华佗再世”的赞赏,假郎中二人组悠悠离去,今日这场戏才算唱罢。
*
刻意不隐去行?踪,在?街市上大摇大摆地走着?,最后?寻了间巷尾的偏僻客栈投宿,抠抠嗖嗖地将?铜板一枚枚排在?桌案上,勉强凑够一间下房。
完美营造出一个穷困的游方?郎中的形象。
只是不知庚夙那厮是原本?睡相就差,还?是扮粗人扮得太过传神,在?榻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呼噜一阵一阵地打着?,把唇上两撇胡子?震得一颤一颤的。
在?底下打着?地铺的楚火落翻了个身,将?薄如纸皮的被褥拉过头顶,捂住两只耳朵,心中反复默念,这是上司,不能得罪。可还?是忍不住腹诽,难怪蔺师仪说与他不熟,都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承认与他交好,岂不是间接承认自己与他一般粗鄙不识礼数?
这般吵吵嚷嚷的,门外却响起几道脚步声,楚火落顿时绝了胡思?乱想,定神等着?,于心中默数到十,便?被人揪着?后?领提溜起来,张嘴正要装模作样呼喊两声救命时,一道利刃横在?脖颈,她便?默默地闭上了嘴。
得,又省一步。
眼珠子?往边上转了下,庚夙那头也是同等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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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的步骤便?不必多说,夜黑风高,丢两个外乡人和鸡窝丢了两颗鸡蛋无异,明早起来,孵蛋的母鸡至多咕咕两声,便?要安心孵化新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