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是刑部尚书?刘城喜与礼部尚书?谢豫。

户部里头,头部长官不在,只能由左右两侍郎代为参政。

陆承进养心殿时,见是这样一副架势,心中?多少有?了数。他?先向殿上之人行?了个大礼,他?以?牛皮手套包裹着的双掌贴地,额头压向指尖,声音洪亮地道:“臣叩见陛下?。”

景丰帝道:“安庭来了,起身罢。”

陆承道一声谢陛下?,而后才站直身子。他?是兵部左侍郎,归兵部尚书?徐彦管辖,起身后,他?即规矩地退到了徐彦的后头。

景丰帝说:“朕今早接到急报,豫州告急。河南巡抚刘志堂昨日在豫南剿匪时,不慎中?了匪徒的埋伏,已丧生在李子壮的手中?。”

“徐卿向朕请了令,说要亲自往河南提督军务,剿灭李贼。”景丰帝的口吻平和,“管卿却举荐了你去。”

“安庭,朕唤你来,想听听你的看法。”景丰帝端坐于黄色龙椅之上,他?的一双剑眉微微扬起,目光转向陆承。

要去河南……

陆承的眉心微拧,瞳孔略缩,他?未马上作答,先不露声色地与老师徐彦对视眼,见徐彦微不可查地点下?头,他?心中?有?了数,当即峻声回道:“臣愿前往剿贼,但?凭陛下?吩咐。”

景丰帝面色和缓,他?道:“尔十四岁便立有?剿匪之功,十六岁又随徐卿远征瓦剌,这些?年卿屡立战功,朕一直信任你的本事。”

得帝王如此赞誉,陆承微微伏身,他?平静地道了句:“陛下?过誉。”

景丰帝沉吟着道,“如此,那就按照管尚书?的意思,由陆安庭担任主帅,副手则令河南提督于敬昌担任。”

陆承道“是”。

景丰帝唤陆承来,便是为了敲定此事。今日朝会上,官员们主要讨论的也多是豫州马匪李子壮的事情。

又陪着在养心殿议了一会儿朝事,景丰帝方挥手,示意所有?人告退。

一出养心殿,陆承头一个撞见的即是吏部尚书?管季似笑非笑的眼神。

文万里年岁大了,身子不好,估摸着撑不了多久就要致仕,他?的离开,会使首辅的位置空出来。

首辅之位可是个香饽饽,只要文万里一致仕,顷刻就会引起首辅之争。而今内阁里头,权利最大的,无非是兵部尚书?徐彦、户部尚书?陆纨与吏部尚书?管季。

这三人里,徐彦虽是兵部尚书?,又名?扬天下?,可他?一直在外征战,虽军功赫赫,却并非当文臣的材料。何况他?也没入过翰林,而大周自来就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不成文规矩。

因而首辅之争,说白了其?实?只是陆纨和管季的争斗而已。

陆纨跟礼部尚书?谢豫为同门师兄。当年他?又是从大理寺干起,从寺卿之位一步步走?来,他?在大理寺的四年时间里,经他?手断的案子无一人叫屈喊冤,因此,陆纨在民间的名?声可谓极佳。

入阁时他?本该分去刑部,可惜刑部尚书?刘城喜正当壮年,办事又从无差错,恰好户部尚书?空缺,景丰帝这才令陆纨填补了户部的差。

刑部尚书?刘城喜是位清官直臣,所以?刘城喜对陆纨的明镜高悬之风也是很?欣赏的。六部里头,除了吏部外,其?余四部皆与陆家?父子有?几分交情。

可以?说,陆纨在内阁中?的优势与话语权要远远大于管季。

然,管季当年曾提出一国策,即扶持漠北的另一势力鞑靼与大周顽敌瓦剌对抗。这一国策换来边疆四年的平稳,也是因为这一国策的成功施行?,才有?后来的荡平瓦剌之役。

出于这一国策,管季曾被景丰帝誉为国士,朝中?拥趸管季者甚多。那位被陆承揍过一顿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就与管季修好,另外还有?九门提督彭万友也是管季的至交好友。

左都御史掌监察百官之权,而九门提督是正二品的掌握实?权的武官,这二人的重要性一样无人可比。

朝中?首辅之争,如今两边呈现?的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正是如此,陆承在养心殿那会儿其?实?一时没明白,这位管大人怎会举荐他?去剿灭李子壮。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与管季四目相?对后,饶是陆承心中?疑惑,面上却选择漫不经心地微笑下?,他?道:“下?官还未感谢管阁老的举荐,安庭此行?必不辱皇命。”

管季淡淡一笑,他?说:“陆侯年纪虽轻,却乃大智大勇之人,本官期待你的好消息。”

言罢,管季先行?一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宫门。

陆承盯着管季清癯的背影,他?陷入深思。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蒋国公徐彦,徐彦道:“安庭,跟我回府,我另有?事交代你。”

陆承说好,师生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紫禁城。

对于很?多人而言,年少幸进并非喜事。当年瓦剌之战后,徐彦原本担心陆承在乍然间得到太多光环,会迷失自我,甚至到玩弄权术的地步。

好在陆承家?教良好,品行?端正,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如最初举荐他?的刘龄之所说“有?勇有?谋,且拥有?一颗极难得的赤子真心”。

相?比朝堂上的波谲云诡,他?似乎更喜欢金戈铁马的飞扬。这样的少年,是很?得徐彦喜欢的。

爱徒即将?出发去河南,徐彦少不得要叮嘱几句。

到了国公府,徐彦将?陆承带进书?房,俆靖今日正好不当值,也在家?休憩。见到父亲与安庭的面色都有?些?沉重,俆靖跟着进来了。

徐彦于桌案前坐下?,他?问?陆承说:“安庭,李子壮其?人,你之前听过没有??”

陆承点头:“此人最初在安徽落草为寇,后来辗转到了河南豫州一带,人马越拉越壮,听闻已有?小几千人。”

“不止如此,”徐彦沉声说,“李子壮的部下?里,有?不少红莲教信徒。”

“红莲教?”陆承微微眯起了眼。

俆靖说:“红莲教当年不是已被剿灭,如何又冒出来?”

“剿灭谈何容易,”徐彦道,“这些?信教的教徒好如雨后春笋,只要首脑不除,割了一茬,还能冒出一茬新的。”

“李子壮与红莲教牵扯过深,是个烫手山芋。你此去,光打败他?不够,还得生擒他?。”俆靖看着陆承,指点道,“当年令尊于大理寺时,红莲教一案曾经过令尊之手。至于生擒李子壮后该如何对待他?,稳妥起见,安庭最好在出发前,再请教一下?令尊。”

徐彦的口吻郑重,陆承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他?沉静地点了下?头。

俆靖今早也进了趟宫,所以?他?知道陆纨没能按时上朝是因为昨夜上了天福寺。他?问?说:“陆阁老跟娘和珠珠他?们一样,被大雨困在了天福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