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镜片?
一闷棍狠狠敲在余嘉圆后脑勺上,他愣愣地伸出手回握住赵安乾掐在他脸上的手,鼻尖耸动,只有淡淡的书页的油墨味萦绕在鼻端。
真的是,想什么呢,赵安乾怎么可能会是......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人总是会为了寻求一个结果再三试探。
就此停下还是继续探寻,余嘉圆又选择了一个错误的选项。
余嘉圆执起赵安乾的衣袖,细细嗅闻上去,很浅很浅的硝烟味出现了,一如那日的辣和焦,是枪械的味道。
余嘉圆猛地松开赵安乾的胳膊。
“在确认什么?”赵安乾含着笑问:“确认好了吗?”
余嘉圆一阵强过一阵地哆嗦起来,牙齿磕碰间吐不出半个字。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了一点点。”赵安乾好像仍怕余嘉圆不够崩溃不够绝望,把声音放得更低,掺上嘶哑。
是余嘉圆噩梦中的声音。
“但如果真的聪明,就该装不知道了。”赵安乾满是恶意道:“你怎么敢摘下蒙眼的东西呢?”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赵安乾很少说这种没意义的轻浮话,比起恐吓,倒更像是在逗弄余嘉圆。且对他来说,在彻底失去谢小方信任后,余嘉圆到底会不会知道、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知道,对赵安乾都不会有太大影响。且余嘉圆现在发现,少不了也是赵安乾故意没有隐瞒的结果,对着个小瞎子,一次两次是有点新奇,但时间久了未免会觉得差点意思。
赵安乾想看看没有失去视觉的余嘉圆面对自己时会是什么样的眼神。会可怜兮兮地掉眼泪,还是会色厉内荏地瞪人?
好像以上两者都不是,余嘉圆吓傻了似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木僵着定格在一个点上,瞳孔骤然放大一圈,浓重的黑色似乎从虹膜中渗出来,浑浊的底色铺满整个眼眶,和电影里的行尸都无二致。
赵安乾扫了兴,不太满意地用手指拨弄余嘉圆眼尾的睫毛。
眼睛是很敏感脆弱的地方,但此刻余嘉圆竟然连生理性的闪躲都没有,眼尾略长的睫毛被男人向上捋着搓成一撮用两指碾弄,带来的微微拉扯的感觉诡异。
余嘉圆的视线终于开始再次聚焦,他微微张开了嘴,里面发出一声骨血化成的哀吼,余嘉圆毫无预兆地猛然后退,赵安乾都没反应过来,来不及松手,一簇被外力拽落的睫毛还留在赵安乾手指上,轻到几乎错觉般。
余嘉圆睫毛上突兀的空了一块,他本来就是很难惊艳人的小单眼皮,就眼尾几根长睫毛吊着显出几分精神和明艳来,现在也没了,就像一条灰扑扑的小狗,平日脏兮兮的长得也不好看就算了,忽然有一天还被人恶意满满剪坏了尾巴毛。
赵安乾神色微愠,凉声道:“看来你一点也没记住我的话。我说过,不许躲我。”
余嘉圆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了,他又在逃跑,只是这回可能是赵安乾靠近门边的缘故,余嘉圆潜意识就不敢往门边跑,他从床上几乎是滚下来,朝着床底下就爬,可酒店的床哪里有空心的,他几近绝望,使劲把自己往床脚和柜子的夹角中藏。
饶是赵安乾涵养再高都忍不住说了粗话:“你给我滚出来。”
余嘉圆把头扎进膝盖里一动不动,好可怕,好可怕,世界是真的吗,人类是什么,肯定有怪物的吧,好想回家啊。
赵安乾黑着脸绕过来伸手去拉余嘉圆,余嘉圆被电到似的身子抽了抽,闷闷的呓语声传出来,他一遍一遍说:“滚开,滚开,不要,不要碰我!”
祤…洗.
但还是被硬生生从蚌壳里拽出来,赵安乾扣着他胡乱挥舞的两只腕子,强势盯进他飘忽闪躲的眼神,赵安乾道:“你又欠抽了是吧?”
余嘉圆想到了什么,惨烈的回忆每次重播都带着通感的疼痛,皮带伴着簌簌风声破空抽下来落在身上,铁打银花般在皮肤上炸出一串串火星,神台骤然清明,赵安乾的身型缓缓与那些个黑夜中难辨身份的黑影渐渐重叠,直至彻底融合之际。
余嘉圆似乎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折磨,是因为赵安乾喜欢谢小方,所以赵安乾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对自己不假辞色,又在第二次见面故意让他看到谢小方和别人举止亲密,一直到恶意无法抑制,赵安乾设计凌ru自己,让谢小方亲手丢下自己。
好恨、好恶心,这样一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凭什么他能光风霁月的活着,他做着最神圣庄严的工作,戴着最高贵儒雅的假面,高高在上的,将人视作玩具、当成草芥。
血腥味从喉间升腾,痒意搔痒着牙床,余嘉圆忽然觉得渴,他死死盯着赵安乾那张情绪稳定永远云淡风轻的脸,撕碎它,撕碎它!让这张面具彻底失去行走人间的价值!咽下这口腥臭的血肉,慰藉所遭遇的一切苦楚!
余嘉圆眼神骤变时赵安乾便敏锐的有所察觉,但无论如何赵安乾都没有想到余嘉圆竟然会胆大包天到张嘴就朝他脸上咬。
余嘉圆动作突然,两个人距离又太近,赵安乾回神时已经来不及彻底躲开了,他只能下意识调整角度避开本该咬在脸上的一口,但还是被余嘉圆发狂般咬在颈侧。
余嘉圆丝毫没有留力,殷红的鲜血很快顺着森白的齿缝中滑下来,赵安乾雪白的衬衫领口很快就被血污氤成了不详的乌黑色。
赵安乾没有任由余嘉圆咬太久,更不蠢到劝余嘉圆自己松口,他微敛着一双眉,疼痛并不影响他手上的平稳,他扣住余嘉圆下颌,用力敲在余嘉圆左耳根下,手腕向上攒动狠狠一弹,余嘉圆下巴直接受震脱臼了。
余嘉圆合不拢嘴,口涎混着血液流了满脖子,被斩去爪牙的小兽丧失了最后的战斗力,但他仍然是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赵安乾。
赵安乾缓缓点头,他不顾还在流血的破皮外翻的创口,态度有种山雨欲来的平静,他说:“喜欢咬是吧?”
“教育”和“惩罚”不同,讲究个刚柔并济张弛有度,赵安乾想象到了余嘉圆会闹,但今天他的计划里本没有对余嘉圆太严苛的手段,没想到余嘉圆在如何惹人动气这件事如此天赋异禀。
哪怕赵安乾转了性可以不在意小东西狗急跳墙抓咬上一下,但也至少不该在这时候,明天赵安乾有一场中央节目的直播连线,脖子上可见十几颗牙齿凹陷的咬痕,让他怎么录?缠纱布还是戴围巾?
赵安乾是最在乎名声和脸面的人,此刻眉眼都不免染上几分阴鸷,他不再和余嘉圆废话,也没有帮余嘉圆接上下巴的打算,掐着余嘉圆手腕就把他向洗手间拖。
寒光闪闪的手铐从公文包里被掏出来,赵安乾熟练地解开安全卡扣,一个环锁在余嘉圆手腕,另一个环扣在坐便器边上靠墙的便利扶手上。
手铐说到底就是刑具,不可能让人舒服,它长度很短,完全锁上后余嘉圆连坐都坐不了,只能半高不低的被吊着手蹲在马桶边。
这个姿势才保持不过几分钟,余嘉圆的胳膊和腰就断了似的酸疼起来,他艰难地抬起头,脱臼的下巴歪歪斜斜挂着,嘴里还有口水断断续续向下滴,他费力地、含糊地说:“我要、告你......”
“你怎么告我?需要我先帮你开一份接案回执单吗?”赵安乾冷笑一声没跟余嘉圆多计较,他正对着镜子观察脖子上的伤口,清清楚楚一圈整齐的牙印,皮开肉绽。
“我要,shang访。”
赵安乾这回倒是看了他一眼,嗤道:“你还懂挺多。”
赵安乾不是没被参过,但确实第一次被人拿这玩意指着鼻子威胁,赵安乾为他的勇气鼓掌,既然这么有骨气,不认真点对他倒是赵安乾不对了。
“从现在开始,未来一星期,你就住这里。”赵安乾垂着眸,声音平和:“你能不能吃、喝、排泄,全部都是我说的算。”
“当然,你有尿裤子的权利,只要你不觉得恶心。”
赵安乾看了眼腕表,口吻官方:“现在是晚上八点五十,我明天早上七点起床,希望你来酒店之前上过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