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跟其他人的感觉确实不一样，她对这种现实与虚幻的交替是有警惕性的，但其他人，一出场就还是节目里的人物，需要一些话题去破冰，把他们拉回现实世界。

“我本来就叫莱恩·希尔，我从别的地方搬到这里生活，除了要按照剧本说一些话、做一些事，除此之外我过着和从前一样普通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不混淆呢。”莱恩平静地说，“我觉得自已越来越属于这里了。”

“那么，你喜欢节目组给你的安排吗。”

“你是想问我喜不喜欢爱丽丝吧。”莱恩看了陆澜起一眼，突然带着一丝嘲讽说道，“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

“很多人？”

“节目组的人。”

“那么……”

“谁会不喜欢爱丽丝呢，所有人都爱着她。”

又是一次回避问题的非正面回答。

“但是我知道，很多人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是谁告诉你的，你不是上不了外网吗？也是节目组的人？”

莱恩点点头：“他们说，需要调整策略，凸显我的个人魅力什么的。”

“那你对此有什么看法？”沈初仔细看着莱恩的表情，“大家都知道，爱丽丝是喜欢你的，你们两情相悦，而且非常般配。”

莱恩又沉默了，这一次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说道：“我希望爱丽丝可以自由的选择。”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显然又马上意识到这有多么不切实际。

爱丽丝是没有“自由”的，她几乎没有任何自由，就连对莱恩的喜欢，也一定程度上建立在莱恩被包装出来的优秀形象和剧本刻意制造的种种缘分。

如果有一天，节目组决定换掉莱恩，让爱丽丝喜欢上别人，恐怕也是一件完全可以操作的事。

都说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但这份被精心雕刻出来的爱，唯独缺乏真正的意志。

他们还想问莱恩很多问题，但一时他们都在被监视之下，问的太多会显得可疑，二是莱恩的防备心很重，一时再难挖掘出更多东西了，所以他们决定先结束这场谈话。

“莱恩，谢谢你的配合。”

莱恩似乎松了一口气：“不客气，欢迎你们来到橡树镇。”他朝松川信平伸出手，“跟你聊游戏很开心，谢谢。”

松川信平也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莱恩走后，太阳也快下山了，他们决定找个新的餐厅吃饭。

当三人走到小镇的空旷地带，原本笑嘻嘻说着话的松川信平，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他左右环顾，确定这里没有监控设备后，才摊开掌心，指缝间夹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救救我们。

陆澜起的瞳眸沉了下去，他看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橡树镇的大门，大面积的装饰彩灯折射出魔幻的残影，将周围的一切都映上了光怪陆离的色彩。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这张纸条能证明好几件事。”

三人以取东西为由，回到了飞行器上，这里可以确保没有任何监控设备。

“他认识我。”陆澜起肯定地说道，“不止他，可能我们采访过的几个人里，也有人认识我。”

为了不让小演员们紧张，陆澜起与罗斯伯格约定过，不会透露他们是治安探员，如果莱恩不是通过外网认出了自已，或有人告诉了莱恩自已的身份，莱恩不可能向自已求救，而那张纸条是早早就准备好的，所以他在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难道他们其实是可以看到外网的？莉娜说如果有特殊情况是可以申请使用的。”

“我感觉莉娜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莉娜来这里才两个多月，签的是短期合同，她可能还没有触碰到橡树镇的真实层面，她是所有人里最敢发言，身份混淆感也最轻的。”沈初分析道，“而且，莉娜说可以申请使用外网，是需要有正当事由的，比如和家人联系，比如她在写论文，需要和导师联系之类的，但其他人大都是举家搬过来，在橡树镇生活很多年了，恐怕和外界的联系已经不多，所以应该没有那么容易申请。”

“有道理，我也觉得莉娜和其他孩子们不一样，她是真的知道自已在演戏，而其他人已经融入了。”松川信平看着纸条，面色很沉重，他忘不了莱恩与他相握时那只颤抖的手，那一刻，尽管还不知道莱恩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他却仿佛听到了自灵魂深处呐喊着的求救声。

“那么，他们有别的途径连接外网？还是说，有个能便利连接到外网的人认出了小陆，告诉了莱恩？”

“有这个可能。”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罗斯伯格担心他们乱说话，其实已经告诉了他们我们的身份，只是要求他们假装不知道。”陆澜起道。

“这个可能性不大。”沈初将缩小的投屏放在自已手边，画面上是莱恩，他正在观看今天的调查回放，“首先他们每个人看到我们都不紧张，大多是觉得麻烦或无趣，希望早点结束，这就证明罗斯伯格传递给他们的，是这个“访谈”不怎么重要，作为流量这么大的实况节目，他们肯定经常被采访；其次，就算莱恩知道我们是探员，他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来自以弗所的探员，节目组的母公司就在以弗所，在那里拥有庞大的关系网，他是不可能向以弗所的探员求救的，就算不是以弗所，是别的什么地方的，他凭什么第一次见面就信任我们，认为我们有能力救他们，且不会出卖他？如果都到了需要用这种方式求救的地步，那么他这么做一定是冒着很大风险的。我几乎可以确定，莱恩知道你是谁。”

陆澜起点点头：“我们采访的这几个孩子，撒谎未必，但每个人都有所隐瞒，说的话都很耐人寻味，现在看来，他们受到的监管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肯定不只是不能连接外网。”

“我正在查这几年橡树镇演员的流动，网上的信息很少，好像那些在节目里已经有一定记忆点的人物，几乎都还留在橡树镇，目前只有菲奥娜的离开在网上引起过讨论。”沈初将投屏切割成九宫格，运用他速读的能力，分屏检索海量信息。

“橡树镇这么多演员，就没有人在网上发表过什么言论吗？”

“当然有。”沈初还在飞速浏览，“有人靠着在橡树镇的工作成了网红，自已开了档实况节目，专门解读橡树镇和爱丽丝，有人抱怨橡树镇的管理像监狱，规矩繁多，24小时被监视，有人说里面的人都是疯子，过着重复的生活说着类似的台词，自已呆的久了也要变成疯子了。但这些人都是短期雇佣，几乎没有超过一年的。”

“菲奥娜呢，她曾经是爱丽丝最好的朋友，青梅竹马，人气很高，她离开橡树镇之后，为什么不利用这样的人气去赚钱呢，怎么就销声匿迹了。”松川信平也发出疑问，“菲奥娜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好久没看《天使爱丽丝》了，所以也没怎么关注过她的动向，现在想想真是太奇怪了。”

“确实，菲奥娜身上有疑点。”陆澜起将今天的种种都记录下来，“我发回总署让他们调查。”

“所以，一旦进入长期雇佣关系，就很难解除了？也对，为了使爱丽丝尽量少的对外界产生好奇，她的生活圈子越稳定越好。”沈初想起了什么，“你们记得昨天戴夫说的话吗。”

“离开，分，扣分……”陆澜起灵光一现，“难道，那所谓的‘分’和是否能离开橡树镇有关？！”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松川信平感到一阵恶寒，从前在实况里看到的美好温馨的景象，此时都蒙上了阴影，“必须尽快找到菲奥娜，她一定能给我们很多线索。”

这时，陆澜起的通讯器里弹出了李兰斯的通话请求，他把视频投到了飞行器的大屏幕上。

画面一接通，他就猛地起身，行礼道：“教官好。”

沈初和松川信平吓了一跳，纷纷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陆澜起，又看了看屏幕里板着脸的李兰斯，不知道该不该敬礼。

“探、探长好。”松川信平僵硬地摆动了一下胳膊，想起平时在总署是不用敬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