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买。」

「……嗯？」朱利安抬了抬下颌。

「我说，我可以买。关于『你的情报来源』的情报。」卡俄斯皱着眉说道，「开个价吧。」

朱利安头也没抬：「这个不卖。我也不缺钱。」

卡俄斯的视线扫过自己刚刚拿来的那一整袋金币，心想或许确实如此。大概全天下的情报贩子都是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她说，「我有诸多考虑，即便你现在不告诉我，我将消息上报，上级还是会刨根问底。届时再来麻烦你，很多事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这话其实没几分可信度。依照之前的几次经历，无论卡俄斯给出多么荒唐而骇人听闻的情报，「碎星」的诸位也没怎么思考过她的消息来源。二队稍有询问的想法就被科丽妮骂了回去，谢利威尔更是一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朱利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浓密的黑发垂落额前，遮挡住自后方射来的直白而审视的视线。他的眸光不甚清晰，也没有映照出周遭的半点灯光，深蓝近墨，仿若幽邃而死寂的海底。沉沉地看过来，就像是被什么潜伏在暗无天日的无底海沟中的巨兽盯上了一样。

卡俄斯被他看得很是发毛：「怎么说？」

朱利安收回了目光，再次恢复成那副事不关己、毫无波澜的模样。他仔细沥干了杯中的清水，倒置在杯架上。

「跟我进来。」

「进来」？卡俄斯见朱利安转身走向吧台后侧的一扇小木门，用不知从哪里掏出的钥匙打开了它。那大概是整个酒吧中唯一的隔间，卡俄斯一直猜测那是类似于仓库或是酒窖之类的地方。

卡俄斯绕过吧台，跟上了朱利安的脚步。他从小门上方的挂钩处取下一盏煤油灯，借着身高将其摆放在仓库内部的最高处，得以照亮整个小房间。里面确实如卡俄斯所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杂物堆放间，各式器皿以及酒具整齐排列放置，面积小到连落脚处都难找，塞下他们两个人实在有些勉强。

「你这是……」

卡俄斯刚走进仓库，话音还未落，一声清脆的「喀哒」就自她身后传来。

朱利安背靠着那扇矮小的木门，身影隐匿在大片大片的黑暗之中，修身的酒保服饰勾勒出他流畅而修长的轮廓。他线条分明的小臂背在身后，指节搭着那只陈旧的锁扣。

他上锁了。

卡俄斯：「……？」

朱利安依旧倚靠在门板上，冲着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脱衣服吧。」

卡俄斯：「？？？」

哪怕是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也能清晰看见她满脸的惊恐。

朱利安见她毫无反应，只是震惊地看着自己，又再度重复了一边。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想买『有关我情报来源』的消息？」朱利安偏了偏头，「我在收取报酬。」

卡俄斯人都傻了：「我说的是正经的钱啊？！」

你小子看起来分明浓眉大眼一本正经的，到底在干什么？！

朱利安顿了顿：「我说的也是正经的钱。快点脱衣服，看看这件合不合身。」

「不，所以说……啊？」

卡俄斯呆愣地看着朱利安越过她，从仓库角落中拾起一件与他身上那件类似的白衬衫酒保服，放在卡俄斯身前比了比，若有所思道：

「似乎大了些。你先穿着试试，我看看具体哪里不合适，回去改。」

卡俄斯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满脸呆滞：「……」

不是，哥们儿。

朱利安「啧」了一声：「穿啊。」

「……你要我当着你的面换衣服吗？」

朱利安都有些没脾气了，无奈道：「不然我怎么改衣服？难道你想穿着和睡衣一样的制服上班？」

「所以你说的『上班』到底是……？」

「我明天有事要出门，需要有人代班看店。」朱利安说，「回来之后，我会把你想要的消息告诉你。」

卡俄斯实在无法理解他跳脱的思维，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情报贩子都是如此的别具一格。她或许可以近似将这件事等价为，这是朱利安想要与她、与军团交好的某种信号？

想不明白。不想了。

她直截了当地抽出手杖，将男人直接推出了仓库，才关上门开始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在脑中对自己进行深刻反省：她大概是被肉文荼毒太深，才会满脑子都是这种不良思想。朱利安分明是个正常的普通人，哪来什么「拿身体做交换」的乱七八糟的念头？

酒保服大概是朱利安的，下摆非常长，垂到卡俄斯的大腿上，袖口必须上卷，肩膀处也一片塌软。

她穿着这身出去给朱利安看了一眼，男人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许久，没有说话。

卡俄斯猜测他大概是在观察衣服哪些部位需要怎么修改，也没有出声打扰。直到朱利安的视线下移，落在她的假肢上，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

「脱下来吧。」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明天这个时候，过来上班。」

卡俄斯迅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再次离开仓库，朱利安已经站回了吧台前，继续同他那堆杯子较劲。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你会补衣服？」

朱利安动作不停，反问：「你不会？」

卡俄斯还真不会。一星无属性魔法就有修补的功能，而她学会魔法之前，和哥哥爱德华住在一起，衣服什么的都是哥哥负责缝补，她只要负责穿就行。她平时多有注意，也没买过新衣服，因此哥哥去世后的好几年都没有缝补的需要。

还没等卡俄斯回复，朱利安就很轻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