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朔,我与你实说了吧,我不愿应付每日里堵在衙门口哭穷讨钱的百姓,又不知道以什么借口回绝他们,索性借此机会出去躲躲。”他说这话的时候,清俊的脸上流露些许尴尬之色,“我想,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是他们命里的劫难,只能由他们自己想法子度过。”
温朔神色渐缓,点头道:“本该如此。便是那庙里的佛像,也不过是泥胎石身,管不得人间疾苦,你又何必把那么多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我明日一早就去安排,咱们快些动身,在庄子上住到过年再回来。”
第三日,两辆马车悄无声息地离了定州城,往东郊而去。
日子过不下去的百姓们先还按着习惯蜂拥到知府衙门前头,把一条路挤得水泄不通,见迟迟等不到温昭,不由哭天抢地,咒骂不绝。
半个月过去,骂声变得有气无力,他们惶恐地猜度着温昭的意思,几个脑子灵光些的,将那日在城外劫掠温家马车的男男女女们揪了出来,以麻绳捆成粽子,押着他们跪在门前,向温昭请罪,求他回心转意。
可惜,昔日的菩萨冷了心,寒了性。不多时,面无表情的伏阱走出来,说道:“大人身体抱恙,不在府中,各位请回吧。至于秋后算账之事,更是全无必要,所谓‘法不责众’,大人也不是随随便便迁怒于旁人的性子,不过是力有未逮罢了。”
又过了一个月,城中开始有人饿死。
对死亡的恐惧像阴云一般,快速笼罩了整个天空,人人自危,乱成一团。
一口又一口薄薄的棺材抬出城外,哭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更多贫苦人家连棺材都买不起,尸体用草席裹上两圈,丢到乱葬岗给野狗填肚子,便仓促地结束了悲惨的一生。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终于有人熬不住,动了离开定州的心思。
恰在这时,官府门口贴出告示凡无力维生,打算前往外地投奔亲友者,皆可按人头领取大米一袋,面粉十斤。
走投无路之际,这点子吃食,足够令百姓们下定“背井离乡”的决心。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逃难到别处,说不定还能挣出一线生机。
寒冬未至,定州城中的百姓,已经走了大半。
定州往北五十里地,辽国的大帐中,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男人看完密报,发出爽朗的笑声,嗤道:“那位温大人空有贤名,竟然在这等艰难时节,弃百姓于不顾,跑到庄子上躲清静。看来,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白脸,不足为虑。”
他下首站着个獐头鼠目的干瘦汉子,脑后缀着根鹰羽,闻言谄媚地恭维道:“还是三皇子神机妙算,因势利导,重重挫了他的威风,这才教他一蹶不振,尽失民心。”
见耶律保慎笑而不语,那汉子又道:“此次大汗命令大皇子和三皇子分头行动,大皇子攻打曲阳,您攻打定州,说不得是动了立储的念头。听说曲阳那位老将军是个硬骨头,在当地声望也高,怕是有些棘手。三皇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这一手‘离间’之法又着实精妙,必能抢在大皇子之前拿下定州。”
耶律保慎教他搔到痒处,得意地拍了拍蒲扇似的巴掌,道:“这有何难?咱们草原上长大的汉子个个骁勇善战,绝不是那些连马都骑不好的废物们所能应付的。”
鹰隼似的目光转向南方,像是穿过定州,看到了许多富庶繁华、软红香土的所在,他朗笑道:“憋了这么多个年头,狼崽子们也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好好打打牙祭了。”
第九十四回 慧眼窥天机未雨绸缪,玉骨陷情关进退两难(野战,肉渣)
到了庄子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满院子长势正旺的瓜果蔬菜,得了闲还能沿着溪边走走,絮娘的心情果然松快不少。
她原是吃惯了苦的,三年衣食无忧的日子过下来,依然没有忘记如何侍弄田地,带着孩子们或是采摘水灵灵的青菜,或是捉虫子喂鸡喂鸭,有说有笑,自得其乐。
“阿渊,你不是说明年要考秀才么?怎么有空跟我们一起耍?”蒋星淳拿来一根长长的竹竿,站在高大的柿子树底下,仰头看向树枝间红彤彤的小灯笼,随口问道。
“前几日看书看得眼睛疼,今天出来活动活动。”蒋星渊小心地看了一眼絮娘,见她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还招呼他找个簸箩装柿子,暗暗松了口气。
他已经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猜到了温昭的真实意图。
大乱将至,在定州考取功名的计划,是不成的了,读书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他没有对蒋星淳吐露半个字,却以“为来年租赁房屋做打算”的名头,私底下和絮娘盘点了一回她手里的银钱。
温昭待她们一家不薄,不知不觉间,絮娘已经攒了六千多两银子,金银首饰和一年四季所穿的衣裳,少说也值上千两,和刚到定州时潦倒狼狈的境况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蒋星渊谨慎地将银子分到两个匣子装起来,一个放在絮娘屋里,一个藏在自己的书柜里,又往厚实的冬袄夹层里缝了几张大额的银票,以防万一。
这几个晚上,他在灯下琢磨舆图,物色着下一个安身之地,用毛笔在遭灾严重的几个州县上做了标记,制定了好几条逃难路线。
他已经不是数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孩童。
他要护絮娘周全,更要向她证明,自己有多可靠,多值得信赖。
蒋星渊当然明白,人算不如天算,再怎么算无遗策,途中依然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可离开定州,对他而言利大于弊。他正愁无法帮助絮娘彻底摆脱温朔的觊觎,如今借着战乱,正可名正言顺地向温昭辞行,好合好散,不伤情分。
因此,他打算秘而不宣,顺水推舟。
蒋星渊端着簸箩走向院子,看见蒋星淳用巧劲儿敲打树梢,快要成熟的果实如同落雨一般撒了一地,蒋姝将裙子兜起,弯腰去捡,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絮娘穿着身素色衣裙站在树下,眼看就要被果子砸中,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古铜色的大手伸出,又快又准地接住两枚果子,以衣袖擦了擦,弯腰递给她。
絮娘转过脸看清来人,局促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只接了一枚果子,握在玉手里慢慢揉捏。
橙红色的柿子嵌在白玉般的手心里,看起来分外养眼。
温朔眯了眯眼睛,将手里那枚还不算软烂的柿子送到唇边,“咔嚓”咬了一口。
蒋星渊眉心一跳,脚步不自觉慢下来。
半个时辰后,三个孩子合力抬着装满柿子的簸箩,说说笑笑往地窖走。
絮娘正准备跟上,教温朔捂着嘴劫进爬满了藤蔓的棚架后头。
高大的身躯和结实的手臂将她困在墙边,他蛮横又热烈地衔住柔嫩的唇瓣。
来自柿子的苦涩和香甜,顺着他的舌头,钻进她的口腔。
“唔……温朔,你不要在这里胡闹……”絮娘吃了一惊,一边摇头躲避亲吻,一边抬起手臂推搡,却被他捞起两条腿儿,腾空抱了起来,吓得浑身发僵。
“昨夜回去得那么晚,害我没来得及好好弄你。”温朔越亲越亢奋,胯下那物高高翘起,隔着重重衣料顶得她腿心生疼,“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那……那也得等晚上再……”絮娘渐渐摸透他的脾气,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不敢强硬拒绝,只能软着嗓子和他好好商量,“阿淳他们还在等我……再说,这里随时都会有人经过……我怕……”
“我等不到晚上。”温朔颠了絮娘两下,发觉她在自己频繁的灌溉之下,变得越来越美,肌肤亮得像在发光,心下越发的兴不可遏,低头用牙齿扯开衣襟,隔着肚兜咬了口香馥馥的乳肉,“你既知道害怕,就配合点儿,早些了事,早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