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行冷笑一声,道:“我和方以琮可没当众舌吻上床。”
安人颂逞强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李少行载他回到自家楼下:“你晚上把东西收拾好,明天就走吧。”
安人颂猛地抬起头,大声道:“凭什么!”
他好不容易在跟李少行分开后和他有了独处机会,此刻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火气上头,脸上一冷一热的,又拉不下脸道歉,又委屈,心里酸得像铁勺子在白瓷盘上刮。
李少行不跟他废话,甩上车门就走,安人颂堵着气也不跟,死死咬着牙关坐在原地,手指甲快把掌肚都抓破了,才拉下自尊心准备追出去,幸好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走出去,没有人会看到他发红的眼眶和颓丧的表情。
安人颂抚着心口让自己平静下来,打开车门,结果掰了两次把手,门都没有一丝要开的迹象。
安人颂乍然想起来,刚才李少行下车的时候,似乎下意识地按了锁门键。他都要怀疑李少行是不是故意的了,气得砸了下前面的座椅靠背,想起来靠手刹底下的地方有紧急开门按钮,伸手去按,因为是车内无电情况下使用的紧急开门手段,需要按下的力气较大,安人颂摸黑按了几回都没开成,旁边是楼道安全通道的门,本来乌漆嘛黑的,突然感应灯亮了起来,安人颂心里一喜,以为有人下来了,正好打破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的不安局面,谁知过了两分钟,灯又自己灭了。
安人颂看了看重新变得漆黑的楼道口,黑暗也静静地回视他,猩红的消防栓示意灯闪着,好像一对阴森的眼,他心里发毛,嘟喃两声:“这破灯,做成常开的能他妈花几毛钱。”
安人颂在昏暗的灯光里眯着眼找按键,找得眼睛都花了,又静得吓人,外头飘起蒙蒙细雨,仅仅能听见楼上花园玻璃顶的啪嗒啪嗒声,规律得,就好像人的脚步,安人颂正要单手回身去摸手机打光,顺便弄点动静,谁知空气骤然冷了下来,他的手还搭在手刹上,随即,硬质细密像男人头发的一团东西就热热地扫过他的手背……
安人颂猛地一惊,差点叫出声,他狠狠一甩手往后缩,手肘撞在车后座背上,手机也被这一下撞掉在脚下,安人颂下意识弯腰去捡那唯一亮着屏幕的光源,却感受到“那团东西”的注视,他浑身颤抖,眼前发白,那东西还在那儿,盯着他,像一颗掉落的男性头颅,被机器打碎后头发和血肉骨骼纠缠着,温暖的湿热血肉从筋膜里长出浊黄的眼睛,在前排看着他,随时等着和他对视。
……鼻子里不知为何,真的闻到了血腥味,好像李千里动脉喷出的大量血液。
安人颂试图逼迫自己战胜恐惧,一点一点地朝着那儿偏头看过去,可眼角才扫到黑黑的一团毛状物体,耳畔就再次听到“啪嗒,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这声音混杂了水声,变得沉重拖沓,每一步都要挤出黏液来,似是追寻着头颅而来的腐烂躯体……
“砰砰砰”车窗被人敲响,安人颂压抑着想呕吐出来的恐惧,手掐在大腿上,转头看过去。
是一张全无五官的黑色面孔,在窗外无声地看进来。
李少行心里还堵着安人颂的事,现在想来早些天的温柔表现,大概都是他装的,稍微出点什么幺蛾子就原形毕露了,见安人颂还在赌气不上来,他索性也把心一横,家门也反锁上。
洗了澡,冲了点热蜂蜜水喝下,又很快地刷了牙,掀开被子就准备睡了,这几天跟安人颂躺一起就没有几次好梦,干脆趁机把睡眠调整回来,刚沾上枕头,物业保安就来电话了,说他车里有个疯子。
李少行急匆匆赶出门前暼到玄关置物柜子上的车钥匙,突然想到,自己不会把安人颂锁在车里了吧?
他冲到停车场,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戴着口罩却没戴帽子的物业安保站在他车门外,试图言语安抚车里的人:“先生,先生,您别怕,别激动,李先生马上下来了……”
安人颂的声音隔着一层铁壳子,闷闷的,却能听出难以言喻的崩溃和恐惧,他声嘶力竭地吼叫:“滚开,滚开啊!你别……别过来……”
李少行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赶忙按开车锁,拉开另一侧的车门,把安人颂半拖半抱着扯出来:“人颂!”
安人颂用尽全力地挣扎着手脚,李少行一时不防被他打到肘后麻筋,手一软松开了桎梏,安人颂一下摔在地上,重重一声骨头碰撞听得人发寒,李少行喉结也被他撞到,差点干呕出来,还没缓过神,安人颂终于闻到他的信息素味道,手脚并用地从车里面爬出来,缩到李少行脚下,浑身不自然地抽搐,死死攥住omega的裤子。
李少行被他惊得睡意全无,赶忙抱住他:“你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安人颂脸上淌满眼泪和冷汗,嘴唇惨白,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两颊上的抓痕,好几道破了皮,已经浮肿起来,像是鞭子或是拖拽造成的:“李少行……有……有血……有人头……”
李少行是百分百的无神论者,他毫不害怕地探身子进去看,果然看到一团黑色的毛绒物,他松了一大口气,伸手捡起来,远远地拿给他看:“人颂,人颂……你看……别怕,这不是人头,你看……这是你妈妈送我的皮毛。”
那块黑色的兔皮坐垫大约是安人颂乱动的时候弄到下头的,还有一块擦拭车内用的麂皮纠缠在一起,而所谓的黑脸男人,不过就是被反光挡住了面孔的保安。
可就是这么大的乌龙,李少行看见安人颂这么痛苦,一点嘲笑的心都生不出来,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抱着安人颂,直到他冷静下来,不再大声失控地喊叫为止,都紧紧地把他搂住,安人颂几乎把他领子和前襟都撕扯烂了,把他的胸膛上也抓刮出肿痛的痕迹。
他表面还镇静着,可心里惊涛骇浪,安人颂早些年被绑架虐待的阴影,怕是完全被李千里的死勾起来了。
【作家想说的话:】
鬼节看点鬼东西,希望胆小的朋友不要害怕??
and微博开了短篇定制(不会影响本文更新),在置顶,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下??
【三十二】安人颂
安人颂最后是被李少行背着进电梯带回家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热水手不住地抖,他以前是吃过一些镇定类精神类药物的,可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能上哪找去,翻遍客厅也只有他一些维生素感冒药,睡前偶尔吃的褪黑素,还有上次给安人颂吃的“补药”,李少行拿着一张大毯子包住他,屋里空调关了,身上闷出一身细汗来,安人颂还是哆嗦个没完。
李少行把宽大的被边轻轻包在安人颂的脸颊两侧,轻声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联系你以前的心理医生。”
安人颂捂着脑袋不说话,他如今还惊魂未定着,听见自己的血管在嘭嘭地响,李少行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拽住:“你别走!”
李少行看他这样子也有些难受,无奈安抚道:“你衣服都湿透了,我去给你拿条毛巾擦擦。”
安人颂抿着嘴唇道:“我不去看医生。”
李少行:“但是你这样……”
安人颂惨白着一张脸:“那个医生和我妈妈关系好,她会知道。”
李少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安人颂继续说:“让她,让她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你。”
李少行叹了口气:“你那儿以前的副总给我送了几张唱片,要放给你听吗?还有几支雪茄。”
安人颂摇头,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李少行只好陪他坐下,安人颂光是拽着他的手腕还不满足,把手摸到他掌心里,然后和他十指相扣,李少行感觉到自己手心里一股湿热,手背上扣的指尖也冰冷。
李少行轻轻从鼻腔里呼出气来,他心乱如麻,放在以前,他或许会很快能在脑海里找到安人颂常用的药品名字,记得某条路上有某家二十四小时营业,随时给他备着库存的药店老板电话,只要一个电话下去,那个老板会拎着所有他必要用的东西前来敲门,安人颂就能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变回那个趾高气扬的少爷。
可他现在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手里握着安人颂的手,过去对方娇纵任性,现在为他做出了不少改变,几乎彻底软化,李少行却一点也不能和他心意相通了。
安人颂作为一个成年alpha,力气当然是不小的,他抓握着李少行的手,把他指骨都捏痛了才一点一点缓下劲来,他颤抖着嘴唇说:“李少行,我觉得我完蛋了。”
李少行静静地安坐在旁边,omega的气息从来都是温柔如水的,即便它的主人是这样的坚固。
安人颂:“我他妈这辈子做什么都是脑袋一热,脑袋一热就说要进娱乐圈,不想被我妈看重;脑袋一热就要耍几次陈董,我觉得我不怕他报复……后来脑袋一热就跟你结婚,又没有好好对你,你一管我一亲近我,我又找了那几个。”
李少行皱着眉:“够了,你那时候太年轻,没必要这样说自己。”
安人颂:“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李少行,我们回去复婚,你……你想要什么戒指我都给你买……我们回去复婚……你不能不要我,你看看我,啊,李少行,你告诉我,我现在还他妈是个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