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走后,他又看了一眼座钟,见时辰不早,便将书阖上放回书架,踱步回到内院。
到了上房,妍金正端着托盘蹑手蹑脚的从卧室出来,他抬眸隔着纱屉朝内望了一眼,又见碗中还有药,问:“睡下了?”
妍金颔首道是:“奶奶睡的沉,奴婢也不敢惊扰。”
“你下去罢,”李偃屈指摸摸药碗还温着,端起往卧房走。
室内只屏风前的落地纱灯燃着,进到地平,光线更暗,鲛绡帐掩的严严实实,直看不清里头情形,李偃搁下药碗,撩起帐子才看见赵锦宁。
她拥着瓜瓞连绵锦缎丝衾,面朝床里侧卧着,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
李偃坐到床边,“今儿怎么卧的这样早?”
没人应声,身形一动也不动。
他胳膊一伸,隔衾拍了拍她肩头:“我知道你没睡着,起来喝药。”
离得近了,李偃身上沾染的甜香无孔不入的流窜进赵锦宁鼻内,她拽拽锦衾,嫌恶地想把他的手抖搂下去,“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啊?”李偃一怔,抬起袖子闻闻,“香味儿啊,怎么了?”
“我喝不下。”
“你这是怎么了?”赵锦宁的反常,让他心里生出一种奇妙,又难以言表的快意,说话时,嘴角都微微上扬,只是语气照旧:“左一句,右一句,驴唇不对马嘴,往日的伶牙俐齿呢?”
赵锦宁把脸埋进衾内,声音闷闷的:“白话一天,我也该歇歇了。”
他语气不容拒绝:“喝完药再歇。”
“鸡髓笋吃多了,肚里放不下。”
李偃手伸进衾内,摸向她腹部抚了抚平滑的肌肤:“是有些鼓鼓的,那待会儿再喝。”他收回手,起身绕过屏风从暗门往浴房去了,等洗好回来,桌上的药碗已经空了。
他掀衾上床,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大挂钟响完最后一声,便是四更以后。
赵锦宁也终于想通为什么羡慕嫤音了,不对,与其说是想通,倒不如说是接受。
她被荣华堆起来,看上去金尊玉贵无比,其实贫瘠的很。
嫤音有的,她没有。
除了在阿娘哪里,她从未得到过一丝丝的偏爱。
从前,国朝不止有一位公主,爹爹不止有一个女儿,身份、宠爱,她有的,赵安宁全都有,甚至比她还要多。
就连李霁言也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哥哥。
她有玉簪,赵安宁就有步摇,所以...在他们眼里她从来不是独一无二的。
难过吗?她问自己。伸手抚向胸口,里头虽然空空的,好像也并没有太伤心。
侧躺的太久,半边身子都麻麻的,她翻了个身,闻着帐内木柑橘的气味淡了不少,想是炉中的安息香燃尽了。
没有安神香,愈发睡不着,她睁开干的发涩的眼睛,帐外烛灯还未熄灭,借着微弱亮光,能够看清枕边熟睡的男人,她盯着他的脸使劲瞧,使劲瞧。发现自己还真是贪得无厌,就连不喜欢的,也不甘心拱手让人。
她抬起手悄悄贴在李偃胸口,他温热身体透过单薄寝衣传到掌下,平缓有力的心跳仿佛将她的麻木空洞填上了一部分。
心中实在太空,连不爱的都能弥补一部分了。
更加坚信了她只有拥有的更多才能够将空隙全部填满,那样就不会再羡慕什么了。
“是醒了?还是没睡着?”
李偃略显眠哑的声音突然自头顶传来,赵锦宁受到惊吓,手往下一滑,尖尖指甲抠哧抓上了胸前红果,疼的他倒吸冷气,“爪子利的,你想挠死我?”
“你吓着我了...”赵锦宁屏气凝神,缓过劲来,手伸进衣内替他揉揉,“疼的厉害?”
他嗯一声,“大晚上不睡觉,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不答,反而问他:“有多疼?”
“你试试?”
他手袭过来覆上浑圆,捏了把柔软乳肉,还欲要伸进衣襟,赵锦宁含胸一躲,“我不试。”
“那就好好答话。”
“我在想嫤二姑娘。”
“当着人的面说亲道热,妹妹长,妹妹短,扭脸又这样生疏,”李偃揶揄道,“可知我在你心里,得是个什么模样?”
赵锦宁身子一拧,背对着他,半天没言语,也不知是真气还是假气。
李偃道:“有话当说,有气当发,人也不委屈,你这样一声不吭的,没得作践坏了身子。”
“我作践坏了身子,不是正好给你们腾个空儿吗?”
“什么意思?”李偃掰她肩头,“你说清楚。”
赵锦宁拍他的手:“我还没瞎呢,当看不见你们眉来眼去?人前我没撕破脸皮已经是给足脸面了,还指望我多亲多热?”
李偃反复咀嚼她的话,今晚种种绝非寻常,现在兴师问罪的架势,除了试探或许还有几分真心。
煎熬许久难得提炼出一丝喜悦,真是让人惬怀。
“你多心了,我同音丫头虽是表亲,但打小儿一起长大,亲兄亲妹一般哪里会有私情,”他拽她到怀中,“要有什么早就有了,何用等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