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偃俊眉松弛下来,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安慰道:“徐论那个老匹夫,身子骨硬着呢,且死不了,你别太着急。”
嫤音一向知道哥哥嘴里没好话,也没放在心上,转而对嫂嫂拜了拜:“改日再来看嫂嫂。”
“那我等着妹妹,”赵锦宁睇了个眼神给妍金,妍金捧着掐丝珐琅锦盒走到嫤音跟前,“头一回见妹妹,没甚拿出手的,妹妹别笑话。”
妍金揭开盒盖,嫤音垂首一看,竟是一副黄金打造的头面,样式精美华贵无比,在灯光底下明闪闪、黄灿灿的璀璨夺目。
金虽俗,但贵重直逼人心。
送多重的礼表达多深的情谊。
“嫂嫂,太破费了,却使不得,”嫤音推拒道。
“东西有限,略表我心,”赵锦宁拉着嫤音的手,含笑道:“妹妹莫要推辞。”
辞让了半日,嫤音再三谢过才让莘萦收了,握别嫂嫂要走。
夫妇两人送至门前,李偃向赵锦宁道:“我送就成,外头起秋风了,带着寒气,你待着罢。”
赵锦宁目送李偃背影走远,揉了揉笑的有些发酸的颊腮,转首吩咐妍金往浴房送热水沐浴。
李偃送嫤音到仪门,又派了几个精干的婆子婢女跟随,“回罢,徐论没多大的事儿,别着急上火的。”
他转身要走,又被嫤音喊住:“大哥哥...”
“还有什么事儿?”
“今日午间,我吃了奶皮子糕,”嫤音嗫嚅道,“我想...”
嫤音未及说完,便被李偃残忍地打断:“想什么?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嫤音眼圈兀的一下子通红,她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掉下来:“那哥哥告诉我,谁适合我?”
“是早逝的徐向文吗?”
徐向文是徐论的幼子,不管是家世人品还是才学相貌都堪为绝配,就只可惜是个短命的,一场风寒就去了。
“音音...”她泪眼汪汪的,李偃也不得不放软了语气劝道,“堂舅和我,不会放任你不管,再耐烦一年就接你回家。”
“不必了!”
回家等待她的不过是另外一桩不喜欢的亲事,那还不如留在徐家到老到死。
嫤音扭头迈步,眼泪迎了风,哇凉哇凉的往脸上砸。
她伤心不已,走的又急又快,只有婢女莘萦抱着披风紧跟其后,其他丫鬟婆子皆被舍在了身后,摸不着头脑。
李偃无奈叹道:“还是这个性情不改。”又呵斥婆子:“都干什么吃的,还不快跟上去!”
本欲唤承瑜跟着,转念一想,他不在,便叫翔云叮嘱道:“务必好好的送回去。”
翔云一路小跑,都没看见人影,临到角门,听见一声女子惊呼,他忙不迭边跑边喊:“二姑奶奶!”
一径儿到了门外,见主仆两个好好的站在门外,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前汗珠,喘吁吁道:“我的姑奶奶,您走的可真快,叫小的好找,您没事儿罢?”
嫤音还气着大哥哥,一并连他的奴才也不理,只教莘萦放下车凳,自己上了马车。
坐定后,她掏出帕子擦干净泪痕,问莘萦:“你方才没眼花罢?”
“看的真真儿的,吓了奴婢一跳,就在墙根儿底下,有个黑影儿唰的一下子就过去了!”莘萦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嫤音撩起窗幔一缝,向外张望,秋风淅淅,月光似水,静谧幽深的巷内明亮又空旷,她回身坐好,将心中忧伤叹出:“定是你眼花了。”
第0070章 锦儿不是嫤音
李偃吩咐完翔云,一径走到外书房,瞥了一眼西洋座钟,离约定时辰还早,他便往书案后的太师椅里坐了。
案头摆着一鼎孔雀蓝釉香炉,里头甜香燃的炽盛,乳白香气不断从孔盖升腾挥发,气味甚浓。他一向不大喜欢熏香,秋后蚊虫仍是不断,婢女便点香来熏,想是放的香料过多,甜的发腻。
他闻着直皱眉,揭开炉盖给灭了,一垂眸,凑巧看到香炉旁的书。
是那天赵锦宁看的《乐府诗集》,他随手一翻,就掀到了夹着桃粉花笺的那页。
拿起一看,回忆渐渐涌上心头。
这书不是他的,是嫤音要他转交...因当时有事就忘到脖子后头了,一撂就撂了这么些年。
他捏着花笺不禁反思,那丫头,到底从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心思?
李偃恍惚又想起赵锦宁,她那天挑这首诗念,定是看到了花笺,才故意试探他的。
看戏路上又说了那些话,难不成她以为嫤音丫头和他有什么?
那在她心中,是在乎还是不在乎呢?
一点诡谲笑意自唇边荡漾开来,李偃将桃粉花笺攥到手心,迫不及待想唤素银来问那天的事无巨细,结果面前烛火却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举眼一望,窗外多了几个黑影。
李偃击掌两下,书房门吱嘎一声,走进来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他觑着黑衣人,问:“外面还有几人?”
“七人,”黑衣人抱拳答道。
李偃忖度八个人也倒是够用了,他抬抬下巴,颐指黑衣人脚前的包袱:“动手时换上里面的衣裳。”
黑衣人抖搂开包袱一看,竟是玄青色曳撒,前胸后背肩头袖尾皆是织金绣的飞鱼纹,衣裳底下还有几把绣春刀,他虽惊异却也并未多言,拿起包袱问道:“您还有何吩咐?”
李偃道:“动作轻些,别惊扰到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