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夕!”柳飘飘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我和盛嘉言一人一眼,急急忙忙地追了过去。

我松了口气,这个动作被盛嘉言敏锐地捕捉到了。

“怎么,你对程靖夕就那么没信心呀,真以为他会舍得把你丢到海里?”

我脸一红,踢了他一脚:“能不能说人话!尽扯些我听不懂的。还有,你什么时候邀请我的,我怎么不知道?明明就是你把我关在船舱里的说,你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摸摸鼻子,一手插在裤袋里,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我说道:“还不跟上来,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是你想在甲板上过夜?”

我昂着头气愤地说:“我在哪里过夜关你屁事!”然后,没出息地小跑着追上他。

“Star”是一艘中小型游艇,船舱里的房间不多,一共也就六间。我下午布置时,其中有间带客厅和书房的豪华卧室,想来应该是属于程靖夕的。

盛嘉言把我带到豪华卧房斜对面的房间,说:“你住这间,我就在你隔壁。要是你半夜想找人谈谈人生什么的,敲敲墙,我就来找你。”他撞了撞我的肩膀,又眨了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

我一把推开他:“去你的。”眼睛往四周的房间瞄了瞄,我状似无意提起,“那柳飘飘住哪间?”

盛嘉言暧昧地摸着下巴:“放心,反正柳飘飘不住那间。”他指了指程靖夕的房间。

被一眼看穿心思的我难掩尴尬,马上就想关上门,可门在合上的那瞬间,盛嘉言突然小声道:“喂,你觉得程靖夕真不知道那是你工作的花店吗?”

我一顿,反应过来后迅速打开门,左边刚好传来一声关门声,盛嘉言已经进房了,可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空荡荡的走道,百思不得其解。

距离零点还差两分钟的时候,我蹑手蹑脚地走下床,打开门,来到程靖夕的房门前。黑暗中的过道,只听得见海浪拍打在船身的声音,也好在有这些声音,壮大了我的胆子。

手机时间更到零点,我双手交合,闭上眼睛,轻声对着那扇门说:“生日快乐。”

这是一个没有生日蛋糕和蜡烛的生日,但此刻,仿佛阻隔我和程靖夕的所有屏障都消失不见。只有我和他,相隔不远的距离,站在星光汇聚的银河之上,又迈进新的一岁。

三年了,这一千多个日夜,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多少个瞬间,我都以为自己快要走不下去,可我只要想到他,就有万千勇气涌上心头。

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爱他的一身孤勇。

我睁开眼,想要悄悄回到房间,只是一瞬间的事,我面前的门突然打开了。

程靖夕拄着手杖,站在半敞的门后看着我。

我屏住了呼吸,半转的身子保持着迈步的姿态,像被瞬间冰冻了一般,我不知道程靖夕有没有听见我那声如耳语般的祝福,也很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半晌,我默默转过身来,拉了拉他的衣角,问道:“洗手间……在哪里?”

他将门拉开了一点,自己往后退了半步:“你房间里就有。”

“啊……”我装作恍然大悟地睁大眼,“我没注意到,那我……回去了。”

我挪着步子想要从他眼皮底下溜走,可刚迈开一步,就听见他叫我:“小初,过来。”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淡淡的海风,吹过我的心湖。

他从前也爱这么叫我,每一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向他走去。这一次也一样,明明知道过去会发生些什么,可我却情不自禁地走向他,在他面前停下,甚至走进他的房间,然后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他喝了多少酒?我皱了皱眉,直觉在一个喝了许多酒的男人房间里有些不安全,刚想有些动作,门就被他一把关上。他丢掉手杖,整个人压向我,将我困在门和他胸膛之间。

我下意识地逃避他的目光,犹豫着要不要推开他,却又不敢松开扶住他的手,怕腿脚不便的他会因此摔倒。挣扎了良久,我终于放弃抵抗,找话缓解这尴尬的局面。

“你喝酒了?”

他轻轻“嗯”了声,声音低沉好听。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还有一个声音,来自我的胸腔之中,有如擂鼓。

程靖夕笑了一下,双手慢慢捧住我的脸,稍稍一用力,抬起我的脸,让我直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微微垂着,墨色的瞳仁泛着微醺的光。他一低头,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没有再往前,就那么静静地靠着,温热的呼吸浅浅地抚在我燥热的脸上。我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近在咫尺的他。

我推了推他:“你醉了。”

他点点头:“嗯,有点。”然后将我抱得更紧。

这久违的温暖让我顷刻动摇,天知道,我有多想念这个怀抱。就这样,放纵自己一次吧,反正他醉了。我没有见过程靖夕喝醉,他现在和平时大相庭径的举动,完全就像世界上的另外一个他。醉醒后,他也大概不会记得醉酒时发生的事,就跟做了场美梦一样。

我便放宽了心,微微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奇怪的是,明明房间里酒气浓烈,他的唇却一点酒味都没有。我来不及细想,他像是早料到我的举动,捧着我的后脑勺吻了起来。他直接掌握了主动权,如狂风席卷着暴雨,我的脑中刹时只剩一片空白,只有万般柔情,融化我的思绪。

他睡着了。

大约是真醉得厉害了,我刚刚将他扶上床,他像个小孩子般耍赖抱着我躺下。没一会儿,紧抓在我腰上的手慢慢松开,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我试图叫他:“程靖夕。”

过了有好一会儿,他微微抬起眼皮,困倦地眨了眨,然后又闭上,再没有动作。

我犹豫地伸出一只手指,在他胸前画圈圈,轻声问:“我和你说啊,那个……柳飘飘这个小姑娘,蛮有特点的,长得又漂亮。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比不上她……”

“飘飘啊,确实不错……”浓浓的鼻音自头顶悠悠传来。

我吓了一跳,猛然抬起眼,程靖夕仍闭着眼,嘴角漾着淡淡的笑。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没想到他竟然同我搭起话来。

我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画圈圈的手指突然戳了戳他胸膛,说:“喂!你想老牛吃嫩草啊,你不许觉得她不错,你……只能吃我这棵草,知道不?”

“别闹,我好困,让我睡会。”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我撅着嘴,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呼吸声渐渐地平稳下来,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抚上他的脸,心中不免感叹起来。

这十多年来,兜兜转转,每一次在我以为不会喜欢他时,却还是再一次喜欢上他。每一眼都像第一眼那样,惊动心弦,说来也奇怪,有些人天生就能够打动你。

我对着已陷入沉睡的他说:“你要等我,等我把事情都解决了回来。你不要喜欢上别人,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