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埋在他怀里,像害怕会失去他那样,紧紧地拥住他。
第五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五章 何当共剪西窗烛
{他是我的大魔王,我是他的小怪兽,如果他愿意,我可以赴汤蹈火,为他倾倒整个世界。}
我一夜未睡,就侧身看着程靖夕的睡颜,怎么都不觉得困。
天微亮的时候,我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准备在众人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回房。走到门口时,我不舍地回头望了他一眼。程靖夕睡得深沉,没有察觉到我的动静。正当我准备打开门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盛嘉言和柳飘飘的声音。
我怔在原地,心脏一下跳到了嗓子眼,握在手里的门把就像一块烫手的烙铁,一时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藏起来。
“阿夕。”
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柳飘飘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立马缩回手。回头看见床上的程靖夕动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我简直欲哭无泪,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眼看着程靖夕就要醒来,我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弯身躲进床底,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连我都为自己突发的机敏而叹服。大约过了几秒钟,床上有了动静,程靖夕的手杖和脚出现在床边,他缓慢地来到门边并将门打开。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柳飘飘的粉色高跟鞋同他靠得极近,想也知道,程靖夕被她抱住了。
“阿夕!生日快乐!”
程靖夕略带低沉声音问:“什么事?”
“到斜星岛了,渔家乐的人已经在码头等着我们了。”柳飘飘说完这句话后又讶异道,“你房里怎么有这么大股酒味?阿夕,你昨晚喝酒了?”
盛嘉言突然笑了出声,程靖夕却答非所问:“阿辙,把我的轮椅推来。”
一阵细碎的声音后,又听见袁北辙的声音:“程先生,你感觉怎么样,用手杖还习惯吗?”
“有些累。”
“累是好事呀。阿夕,医生不是说了,多用手杖走走,对你的恢复很……”
“推我下船吧。”程靖夕无情地打断柳飘飘的话,听得出来,他似乎很不喜欢谈及和他的腿有关的事。袁北辙淡淡应了声,几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趴在床底屏住呼吸听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人都远去,才从床底爬了出来,可我撑起半个身子正想要站起来时,视线却忽然落在一双棕色鞋面上。
还有在!
我保持着半撑的姿势呆了几秒,冷汗流了一身,心律不齐地慢慢向上看去。
盛嘉言一脸老谋深算的笑容,双手环胸,望着我挑了挑眉。
他不是一起走了吗?!
怎么会在这儿……
我默默地同他对视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咦,你怎么在我房间?”爬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我装作惊讶地瞠大眼,“啊!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震惊之余,又恍然大悟般解释,“我梦游的毛病又犯了,又犯了。”
盛嘉言配合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走到墙边,捡起散落在地板上的空酒瓶,突然就笑了:“罗曼尼康帝,程靖夕他真是拼命啊。”
我凑过去问:“拼什么?”
“好好的酒,全用来浇地板了。”他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忽然又扭过头来斜睨着我:“你梦游也挺会挑房间的。我在你隔壁,明明近水楼台,你却梦游来到程靖夕的房间。”
“我,我梦游时,哪里知道那么多!当然就随便挑了啊。”我结结巴巴地敷衍过去。
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舒服,好像我那点小伎俩全都被他洞悉,只差没对他全盘托出事实。
所幸他并没再多问,只是说:“走吧,下船了。”
斜星岛是位于福川后海中央的一座小海岛,早些年被开发成旅游胜地。虽然岛上的设施远远比不上城市,但这并不影响它成为福川权贵们最爱去的度假区。这就好比吃惯了山珍海味,总会有人觉得清粥小菜爽口,习惯了水泥森林的喧嚣繁华,自然也会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
程靖夕来斜星岛庆生让我挺意外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鲜少出席公众活动和饭局。偶尔办些宴会也是打着闻家父女生日的旗号,除此之外,就是他和闻澜那场“订婚宴”,却鲜少见他为自己大摆筵宴,更遑论庆生会了。过去也就只有我为他的生日忙上忙下,叫些朋友庆祝一番,他自己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性情淡薄,每天面对的都是风云诡谲的商界,心态却像天山顶上不问世事的谪仙。曾经兰西说过,人要有心湖的话,程靖夕的心湖就是一面镜子,再大的风都吹不起波澜。
兰西说这句话时,怕是也不曾料到,这面吹不起波澜的镜子,因为我碎成一片狼藉。
我和盛嘉言下船时,一行人正站在港口处没有动作,看上去像是个在等我们。
果不其然,我们刚走近,程靖夕就对身后一行人说:“可以走了。”
柳飘飘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抢先袁北辙一步,握住轮椅的把手,推着程靖夕往前走。
让一大帮人等着,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于是边走边没话找话地同盛嘉言聊天:“我来这儿,应该没什么人知道吧。”
盛嘉言瞥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走在前面的程靖夕慢悠悠地飘来一句:“你在忌惮什么人吗?”
他这话把我给问得愣住了,半天才竖起两只手拼命地摇了起来:“没有,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们把我带这里来了,我的家人不知道,他们可能会担心。”
程靖夕的背影明显地一僵,又忽地耸拉了下来。袁北辙面色复杂地看着我,盛嘉言则无奈地叹了声。
半晌之后,我这才反应过来。“家人”这个词大约又刺痛了程靖夕。我本没有想在他面前提到阮文毓的,还是用这样的定义。
这三年朝夕相伴,阮文毓给我的帮助无以言表,我早已把他当成我的家人,可家人能有很多个,爱人却只有唯一一个。那个唯一,一直从未改变。
在这忽然变得尴尬的气氛里,柳飘飘忽然雀跃起来。她神采飞扬地回头冲我笑了笑:“又没人拦着你,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啊。要不我帮你找个渔家问问,让他们带你回去吧,小慈姐。”
她那声“小慈姐”叫得我得了个哆嗦,只能尴尬地冲她笑了两声,指着只可供一车通过的羊肠小道边的绿化带说:“这里树真多,简直就是天然的氧吧啊。”企图以此转移话题。
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柳飘飘唯恐天下不乱的能力,她顺着我的话就来了句:“小慈姐,你不是要结婚了吗?可以来这儿拍婚纱照啊。”
周围的温度霎时又降低了几摄氏度。我觉得这烈烈的海风突然有些悲壮,下意识地看向程靖夕的后脑勺。我本以为我和阮文毓结婚这事准备得已经够低调了,如今连柳飘飘都知道,可想而知,程靖夕一定也早有听闻。
可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我想起在山庄上,他说:“阮文毓很好,你和他在一起会很好。”
离开山庄后,他同柳飘飘形影不离。要知道,在程靖夕的世界里,只分两种人,那就是陌生人和他不讨厌的人。他昨夜醉酒时对柳飘飘的评价,并不是个讨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