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无处遁形,不知该作何反应。

“想问我怎么在这里?”他淡淡地开口,声音还带着慵懒的鼻音,我只有愣愣地点头。

“我在这里住院,路过走廊,看见你被一个红头发的男人轻薄,又路见不平了一次。”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路见不平过一次,感觉还不错,于是就见义勇为第二次了。”

我觉得他这个解释虽然说得通,听起来却感觉怪怪的,大概是因为昨晚轻薄阮文毓未遂的人是我才对。

我低低咳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扭捏了半天,才小声问道:“你、你是不是亲了我?”

程靖夕垂眸思忖了片刻,才缓缓道:“是这样没错,但你知道的,我那会被你们的车撞了,在这里住院也是因为那时的腰伤,可能头部也受到了撞击,一时犯糊涂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受不了诱惑的人。此时,他毫无情绪的脸十分严肃,不像是在唬我。于是,我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我昨夜也是病糊涂了,所以,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不清醒的,你……不要在意。”

他大度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在意的。”

我扭了扭身子,扫了眼他还紧箍在我腰上的手臂,好心提醒道:“你……的手好像放错了地方。”伸出一只手,比了比我们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这个样子,被人看见不好吧。”

他不甚在意地答:“我觉得没什么不好。”

我正要严声提醒他是已订婚还有孩子的人时,门的方向突然传来撞击声。

程靖夕和我同时看向房门,不一会,阮文毓就随着被撞开的门摔了进来,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冲我的方向吼:“放开小慈!”

眼看他就要扑到床前,我怕他会和程靖夕大打出手,正要起身阻止,刚起到一半就被程靖夕一把按回怀中,下一秒,袁北辙迅速从门外跑进来,从后面抱住阮文毓,脸不红气不喘地陈述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的原因:“对不起,程先生,我上了个洗手间,他就撬了车门溜进来了。”

阮文毓手脚并用地胡乱挥舞,无奈文弱的他哪里是特种兵出身的袁北辙的对手,只能发挥他的特长,以嘴反击:“你非法禁锢、绑架、非礼良家妇女,我要告你,告到你倾家荡产!”

我简直要吐血了,他这么喊,估计全医院的人都听到了。程靖夕从容地钻出被窝,再从容地为我拉拢被子,又从容不迫地穿好鞋子并从阮文毓身边路过,走了出去。期间,看都没看阮文毓一眼。

阮文毓被彻底无视了,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连忙对袁北辙使了个眼色,袁北辙会意地点点头,把阮文毓往前一推,带上门跑了出去。

阮文毓脸朝下跌在我床边,俊脸因为气极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爬起来追了出去,过了大约五分钟,他黑着一张脸回来了,狠狠骂道:“算他们跑得快!否则我定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居然把我关在车里一整夜!”骂完才放低声音问我,“小慈,你有没有事?那个男的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到底是谁啊,我想还是报警算了。”

我一听报警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连忙抚着额头装模作样起来:“啊,我头好痛。”

“头痛?我就说你摔到石头上怎么可能只是外伤,司徒豫那个庸医,你等着,我去找他。”

我从指缝里看见阮文毓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长长吁了口气,躺在床上装“林黛玉”。等到阮文毓把他口中的司徒医生请来,他又是一阵夸张地描述我的病情,而司徒医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不耐烦。唯恐医生将气撒在我身上,我连忙强调头一点都不痛了,还爬起来在床上蹦了几圈以示身强体魄,连哄带骗之下,阮文毓才半信半疑地给我办了出院手续。

我抹了抹一头的冷汗,发现司徒医生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嘴角的笑意让我想到四个字,不怀好意。

他慢悠悠道:“你和程靖夕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他未婚妻闻澜知道吗?”

“……”

果真是不怀好意!

司徒豫告诉我,程靖夕是这家私立医院的大股东之一,医院的工作人员开大会时都要瞻仰一下他挂在会议室的股东照片。昨夜他闯进我的病房,还阮文毓丢出房门,凭着阮文毓天生的好嗓子,嚷得一个走廊的人纷纷出来观望,虽然后来阮文毓被袁北辙给“掳”走了,但先前已有护士认出程靖夕,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程靖夕在我的病房中待了整整一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引人想入非非的。

我立刻心虚地表示我和程靖夕什么都没做。司徒豫就意味深长地说了声:“是吗?”我瞬间就底气不足了,虽然我们都是因为犯糊涂,但亲得很彻底也是不争的事实。

我出院回到家,躺在床上,心里特别忧愁,我觉得让我这么忧愁的始作俑者就是阮文毓,所以我从出院后就没理过他。

感冒还没好透,我吃了药就睡着了。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反正醒来时房间里已是一片黑暗,我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头还是很痛,我想着去洗个澡清醒一下,找了一圈,才发现我的行李箱根本不在,这才东西都落在兰西那里。我连忙从包里翻出手机,竟没电自动关机了。换了块电池装上去,手机立刻系统声响个不停,都是兰西和苏荷的未接来电通知。

我正想回拨过去,苏荷的电话就打来了。

我一接电话就感受到了诡异的气氛从话筒那边传来,意外的是,苏荷竟然没有将我大骂一通?可她居然只是气息微弱地“喂”了声,我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名,确定是苏荷无误,然后问道:“苏荷?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见她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她说:“昨天我看见叶笑笑了,就在我们常去的菲越新马泰。”

这个名字让我不禁一怔,叶笑笑是兰西学生时期的女朋友,两人交往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叶笑笑就辍学消失了。后来学校里都在传言有人开豪车来接叶笑笑,并且举止亲密。叶笑笑最后一次出现的那天,也有人在学校门口看见那辆拉风的宝蓝色豪车,大家都说她是跟有钱人跑了。

兰西也曾疯狂地找过她,有一次他三天没出现,最后一身是伤的回来,无论我们如何询问,他都绝口不说那三天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再提“叶笑笑”这三个字。

苏荷曾跟我提过,兰西那一身伤是被叶笑笑的新男友打的。她还说,叶笑笑这个女人,蛇蝎都没她歹毒。

我那时认为苏荷能给予叶笑笑这样的评价,是因为她喜欢兰西,作为情敌,是不能客观地评价别人的。其实我本人对叶笑笑是没有什么偏见的,毕竟每个人要有怎样的活法都是自己的选择,况且当初兰西遭到冤枉差点退学时,是叶笑笑站出来为他证明清白的。

我说:“你是不是看错了?都这么多年了,女大十八变,你还能认得出?”

苏荷肯定地说:“叶笑笑那女人,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缓了缓心情,问苏荷:“那兰西看到叶笑笑了吗?”

苏荷说:“他没有,我先看到的,就找了个理由拽走了兰西。后来苏梅岛那边的剧组来了个急电,兰西直接走了,你的行李在我这儿,你在家等着,等会我给你送过来。”

我说:“好,见面的时候我们再细说。”

挂了电话后,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出来时看见手机都从床头柜上震到地面了,我心想苏荷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接通电话,我说:“你开车还是开飞机呢?这么快!”

然后就听到电话那头是李大鹏的声音,他嘿嘿干笑了两声,说:“小宋啊,几天没见你又幽默了。”

我立马赔笑道:“李总啊,新年好,我刚以为是我朋友打来的电话,您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记得年前我们做的Umiss珠宝的Case吗?通过了,不过要去墨尔本拍摄,那边指明要你跟进,交通食宿全包,机票都给买好了,你直接去机场取就行了。”

Umiss是近几年新崛起的一线珠宝品牌,广告都是采取竞选模式,几家公司出方案,他们从中挑选出最优秀的,这次参加竞选的除了蓝景广告这种广告界的龙头老大,还有好几家实力强劲的广告公司一起竞争,说实话我原本就没想过能拿下这个Case,于是随意做了一个方案,可当李大鹏告诉我方案被通过时候,我震惊得不得了,连他后面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难以置信地问:“李总你不是在逗我玩吧?”

“我怎么可能拿工作和你开玩笑!具体地点和材料我都发去你邮箱了,你准备一下,下周二早上八点的飞机。这个案子好好做,跟广告的日子都你算加班,三倍工资。”末了,又郑重地加了句,“小宋啊!公司的未来靠你了!”

“请领导放心!”我立正敬礼,然后才意识到话筒那边的李大鹏也看不到,就悻悻地放下手。挂了电话后,我忍不住欢呼,我人生中第一次公费旅游,还是去出境游,刚开年就给我一份如此大的惊喜,我太开心了。

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上门送行李箱的苏荷,原以为她会闹着跟我一起去享受澳洲的阳光,没想到她只是平淡地说了句“恭喜啊”,这太不像她的风格了,我想她大概还在心烦叶笑笑的事吧。

我快乐地哼着小曲儿,将行李里的冬装全换成了夏装,收拾完后,我发现苏荷正瞪着手里被她削到惨不忍睹的苹果。我说:“苏大小姐,有你这么削苹果的吗?”